一百二十一章

馬車沒有掛簡親王府的標記，而是掛的工部織造使的標記，錦娘坐在車上，一開始很興，掀開簾子就往外瞄，看著街道兩旁林立的店鋪，看來來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羣，正月十五，元宵節，街上擺了好多白的黑的元宵，攤主在吆喝著，有桂餡，有黑芝麻餡的，有紅豆沙餡的，錦娘在車裡看著就饞。

又想起青玉先前說過的燈會，就更是心馳神往，馬車行經時，看到有的店鋪前面已經掛上了彩燈，有的彩燈上還有迷面兒，看得錦娘心裡直，前世時，就最喜歡猜迷語了，後來，又改了腦筋急轉彎，覺得那東西猜起來特逗，要是出個題，人家猜不出，就喜滋滋的，得有就。

這個時代的燈大都用紙糊的，不過，有些有錢些的人家，門口就掛著大大的綢燈，有的做鯉魚跳龍門的樣式，有很多是小狗的模樣兒，因爲今年是狗年，所以，以生肖爲模樣的燈特多，小狗的形態也是各異，或坐或站或趴著，栩栩如生，錦娘不由又喟嘆這個時代手工藝的湛。

冷華庭歪在馬車裡，拿了本書在看，一瞟眼，看到錦娘一臉豔羨和嚮往之，如一個想要吃，卻又沒錢買的孩子，可憐的，忍得只差沒有流口水，他微微覺有點心疼，手一勾，將扯回自己懷裡，輕點了下的鼻子道：“明年元宵節我陪你出來逛燈好麼？”

錦娘臉一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嘟了道：“我就看看，覺得好稀奇呢。”知道他心裡會有愧，所以，也不想表現得太急切。

“傻子，南方有趣的東西更多呢，反正他們在前面打頭陣，他們沒弄完，我們進去也沒意思，不如咱們邊走邊玩，相公我帶你一路玩過去如何？”冷華庭寵溺地揪著錦孃的小鼻尖，聲音的，如在半空中飄一樣。

錦孃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來，雙手環抱住他的脖子，在他的俊臉上猛啄了一口，大聲說道：“好哦，說話要算數。”

“我何時騙過你來？”突然又被襲擊了，冷華庭一時仍有些適應不了錦娘偶爾出現的熱大方，紅著臉微著，垂眸說道，眼神卻是熱切得很，這個……馬車其實還是很寬的嘛，裡面又只有他們兩個，其實，做某些事還是可以的啊……

他心裡在想，手就開始行，順著腰就往上移，無奈錦娘穿得太多，隔著錦鍛的袍模著手不好，正要鑽進襟裡去，錦娘子一扭，自他的懷裡開來，掀了簾子又看向窗外去了。

他心裡一陣懊惱，隨手又勾住的腰，想要勾回來，錦娘頭都沒回，就勢一拍，“外面好多人呢，別鬧，我要看，呀，相公，我看到有一個天散的燈，那仙手上還拿了個迷面呢。”

冷華庭是剃頭挑子一頭熱，無奈地嘟了，歪過頭懶得再看這瘋丫頭，拿起書本又倚在厚厚的靠墊上看去了。

馬車很快便出了南城門，郊外的道比起城裡的來更寬，卻是土路，並沒有鋪石子，只是在路面上鋪了好多細細的沙，可以避免馬路下了雨後變泥瀝，但細沙卻最是影響馬車的行進速度，錦娘倒沒覺什麼，只覺得車慢了些，一副心思全在面路邊的風景裡，古代的城郊一樣是農田一畦一畦的，春還沒開始，但一塊一塊的秧苗卻是鬱鬱蔥蔥的，生機，空氣裡瀰漫著水田的味道，清新又幹淨，錦娘將簾子掀開一些，擡頭就能看到藍天和白雲，在這廣闊地天地裡，覺得自己就是一隻小小的籠中鳥，第一次飛出了門，卻還是被圍在這方寸的小馬車裡，不由微微嘆了口氣，總算肯放下車簾子，窩回了馬車裡，歪靠著冷華庭閉目養神。

冷華庭正暗自生著悶氣，見好不容易肯消停了，卻仍是對他淡淡的，不由將子往那邊了，故意將到角落裡，眼睛卻還盯在書上。

錦娘被起仄得不舒服，就往外面拱了拱，冷華庭全都賴在上，他材修長，材高過一個頭去，哪裡拱得，不由皺了眉道：“相公，過去點嘛，我都沒地兒了。”

冷華庭裝沒聽見，仍拿著書在看，全的重量都在錦娘上，錦娘火了，五子爪，對著他的腰便擰了去。

冷華庭子一，手向後一抄，摟著的腰就將拽了出來，十指彈，將按在車板上就胳吱，錦娘哪得了這個，呵呵就笑了起來，邊笑邊求饒，“相公，停手啊，停手，你……你再不……呵呵。”

兩人正鬧著，就聽外面傳來白晟羽的聲問：“哎喲喂，這是故意氣我這個形單影隻的人嗎？”那聲音，又是荒腔走板，拐了十八道彎，錦娘在車上聽得臉上一陣赤紅，一把擰住冷華庭的耳朵，小聲罵道：“看吧，看吧，丟死人了。”

“丟死人了娘子你還揪我，一會姐夫看到，更會笑。”冷華庭也是著嗓子道。

“不要再親親我我了，我都聽見了啊。”白晟羽的聲音似在耳絆，錦娘立即放開了冷華庭，自他懷裡鑽了出來，迅速的挪到了一邊去。

冷華庭卻是笑著挑開簾子，果然就看到白晟羽騎著馬兒正伴在馬車邊上走著。

冷華庭一臉的坦然，對外面的白晟羽道：“白大人，你是不是太閒了啊，不如到前面探探路，給我們找個驛站吧，娘子說，坐得累了，要休息。”

白晟羽聽得一滯，這纔出京城多遠，就要找驛站，到最近的那個驛站也還有幾十里路呢，真是，纔出門就要歇，這兩口子也太不把皇差當回事了，再聽冷華庭不他姐夫他白大人，便了然地搖了搖頭道：“不帶這樣的吧，一出門就不是姐夫了？”說著，又是一頓，“不過，回織造使大人，此地離驛站還有三十里路，所以，卑職過兩個時辰再去探路。”

說著，很明智地打馬走到前頭去了。

冷華庭滿意地放下簾子，一轉頭，卻看到錦娘歪在靠上睡著了，小臉紅撲撲的，角還帶著一意，秀眉卻是微微蹙著，一雙小手握拳，小小的子倦著，看得出，沒有安全，冷華庭心裡泛起一憐惜和愧疚，將疊在車上的錦被打開，輕輕蓋在上，自己也依偎了過去，將攬在懷裡，輕的背，閉著眼睛寐著。

錦娘醒來時，已經到了驛站，天也暗了，這裡是離京四十里地的大通，驛站的員只說京裡的織造使大人帶了家眷來了，遠遠地就迎了出來。

白晟羽果然先一步將住宿事宜全都打點好了，冷謙和冷遜兩個同時到了冷華庭的馬車邊，冷謙仍是一副木板臉，看到冷遜就沒好臉子，一雙冷厲的俊眸總在一到冷遜時，就冒火，似乎看到生死大仇人似的。

偏生冷遜一臉的無所謂，渾不將冷謙的眼刀當一回事，冷謙一看他與自己同時到達爺跟前，快走兩步，手一攔，便檔在了車門前，冷遜便只能站在車邊看著，冷華庭掀了車簾子，出一隻手來，冷謙如以前幾百次一樣，像抱孩子似的，將冷華庭抱了下來，錦娘一看椅還在車上呢，這會只下去了，拿什麼坐啊，便對冷遜道：“阿遜啊，過來幫大人拿椅子吧。”

冷遜聽得一怔，隨即笑了起來，衝冷謙就挑了挑眉，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幾步便走了過去，將椅搬了下來，冷華庭坐下了椅，兩個同時上來想推他，冷謙又是一個閃，將冷遜擋在後，自己一個人推著冷華庭往驛站而去。

冷遜怔了怔，角卻是帶了一無奈地笑，見張媽媽和青玉兩個已然下來，便到後面馬車上，幫著卸東西去了。

錦娘卻是對著正要進驛站的冷謙道：“阿謙，不知道四兒能跳下車不，啊呀，會不會一跳之下，又將傷口崩開啊，那可不好，咱們帶著的傷藥又不多，哎，會不會就加重了傷啊，那樣可真不好辦呢，可憐的四兒，沒人疼，沒人管啊……”

前面的冷謙終於不住，將冷華庭鬆開，冷冷地看了冷遜一眼道：“照顧爺。”冷遜正幫著收拾東西，聽了這話微微一笑，幾步走向前去，將冷華庭繼續往前推。

驛站站長一真躬站在一邊，等冷華庭被冷遜抱下時，他的眼睛瞪大了許多，沒想到織造使大人竟然……竟然是個殘疾，再一看他的容時，更是一雙渾濁的眼珠子就沒有轉過，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不控制。

冷華庭途經驛站站長時，看到他那副豬哥樣，眉頭一皺，回頭了冷遜一眼，冷遜立即自腰間出佩刀，驟然架在驛站站長頸脖上，那站長這纔回了神，嚇得直哆索，癡眼變了死魚眼，斜瞪著肩上的刀便不敢一下，冷遜仍是面帶微笑，聲音溫和道：“請站長前頭帶路。”

站長一老汗地點頭如蒜，再也不敢向冷華庭瞄一眼，直直地轉向前走去。

錦娘在後面看著就皺了眉，這可是要出去辦大事的，若一出門便被圍觀，還真是影響心呢，得給這妖孽化化妝才行，沒事頂著一張傾國傾城的臉到晃，正常人也會犯癡啊。

那邊四兒正要下馬車，冷謙忙上去扶，青玉原是扶著四兒的，看冷謙出手來，吶吶地鬆開了四兒，四兒有些猶豫，畢竟沒名沒份的，又有冷謙的哥哥也在，男授數不清，這個樣子人家會說自己不檢點的，冷謙正一臉鬱氣，見四兒這個樣子，雙手一叉，便將四兒抱了下來，青玉看得目瞪口呆，冷謙看也懶得看一眼，扶著四兒就往站裡走，前面的冷遜回頭時，正好看到這一幕，劍眉不由蹙了起來。

驛站是個三進的院子，一應生活設施也還齊備，錦娘和冷華庭被安排在一個稍大點的院子裡，張媽媽夫妻還有四兒青玉幾個就都住在院子裡。

用過飯，錦娘與冷華庭在屋裡閒聊著，錦娘總覺得王爺傷得蹊蹺，在府裡時，看冷華庭太過悲傷，一直沒有開口問，這會子見他心好多了，便小心地問道：“相公，你說父王真的要半年纔會醒麼？怎麼不讓忠林叔去看看父王上的毒？或許能看出些端倪來呢。”

冷華庭聽了便拿手指腦門子：“出門了，好生地玩就事，還想著府裡的事作甚？忠林叔再強，也越不過劉醫正去，不然，他也可以當太醫了。”

“可是我擔心娘啊，咱們都出來了，娘守著父王在家，若是又有人弄妖蛾子咋辦？娘又是個溫厚單純的，父王若是好著，那倒不用心了，總有父王護著孃的……”錦娘仍是憂心地說道。

冷華庭聽了將攬進懷裡來，嘆口氣安道：“唉，你就別那個心呢，太子和劉妃娘娘會盯著咱們府裡頭的，放心吧，總這麼憂著心，小心變小老太婆啊。”

錦娘聽著覺得也對，嗔了他一眼道：“變小太老婆了你就嫌棄了是麼？哼，我就知道你是個以貌取人的傢伙。”

冷華庭聽得哈哈大笑，擰著的小鼻子罵道：“你變不變都一樣，原本就醜，再醜一點也沒關係的。”

錦娘氣得剛要還手，便聽到窗外一陣悠揚的蕭聲響起，低沉婉轉，如泣如訴，赫然竟是自己曾經在裕親王府彈奏過的《梁祝》，錦娘聽得詫異，按說自己這羣人裡，沒一個人會這曲子啊，這驛站還住有其他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