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背黑鍋的
從湖邊往席面上回的時候,林蘅整個人悶悶的,看起來神實在不怎麼好,興致也不高。
低著腦袋,悶著頭一味地往前走。
眼角低垂卻也能看見地面上一大片的影。
前面有人攔了的路。
腳步一頓,抬頭去看,松了口氣:“你怎麼在這兒?”
謝喻白打量了一番,從頭到腳的看,確認了無事,面才緩和了些:“許媛找你做什麼?”
林蘅咦了聲:“你怎麼知道?”
他無奈嘆氣:“我聽說來赴了今日的宴,就吩咐了人盯著,知道去尋你,本來以為徐夫人和三姑娘在,必不會接近你,卻不想你跟著往湖邊去了。”
林蘅心下容:“說有幾句話想單獨跟我說,嫂嫂我跟去的。”
“這是侯府二公子的宴,便再沒分寸,也不敢胡來才是。”
“我留了心眼的,并沒有跟著靠近湖邊。”
他的重點本就不在這兒。
謝喻白只好又問了一遍:“找你干嘛?”
他有些急切,見又難得。
林蘅角上揚,心底的郁悶褪去大半:“你都跟父兄說了什麼?”
謝喻白倒坦然得很。
有些人,做了事兒,給正主知道了,難免尷尬不自在。
他卻不。
林蘅問,他挑眉就應:“我說了這件事會解決掉,不會一直讓來擾你。”
林蘅掩:“那你還問我找我做什麼?”
“說家里要送回錦州老家,兩年后才許返京。”
“為此心中不快,不甘心,也不服氣,所以想借著今日的宴,來找我談一談。”
謝喻白面上冷了三分:“有什麼好談的。你就是子太好,找你,你便跟去。”
“就算是侯府的宴,又怎麼了?為什麼要慣著?”
“總要把話徹底說開才好的。”林蘅不以為然,“不然心懷怨懟離開京城,兩年后再回來,豈不是要與我新仇舊恨一并清算嗎?”
明知是玩笑話,謝喻白心下仍舊有些不大高興:“跟你清算什麼?兩年后憑什麼來跟你清算?蘅兒,你這意思,不是想拖我兩年吧?”
真沒那個意思,甚至都沒往這上頭想……
見臉紅起來,謝喻白心才好了些,也不再揶揄,只是與玩笑幾句,便送了回席面上去。
林蘅又不想席上的姑娘們瞧見,免得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煩,更不想做人家的談資,是以再三的推,也只謝喻白把送到近前,就再不肯讓他送了的。
謝喻白一向聽的,在這上頭更不會與爭,目送安然無恙的回到席上,才轉往自己那桌回了不提。
·
正宴開的晚,大約還得好一會兒,溫長玄一直是挨著陸景明坐著的,席上大家客氣,看的也是齊家和謝家的面子。
他不大喜歡應付這樣的場面,酒多吃了兩杯,就想找借口離席去口氣。
陸景明當然是最自然的借口。
可他卻意外發現,陸景明不知在什麼時候,悄然離席了。
卻說陸景明一早離了席,眾人也不曾察覺。
他是一路跟著林月泉而去的。
林月泉是靠著冀州侯府進的京,席間自然有不人阿諛奉承,敬酒的,客氣的,反正酒是沒吃。
王熙好酒,珍藏的酒不,勁兒足,吃多了真有些上頭。
他看著林月泉腳下分明有些踉蹌,一旁小廝忙去攙扶,才快步追了上去。
林月泉警惕,聽得見后腳步聲,頓住了形,回頭去看,見是他,嘖了聲:“好巧。”
“不巧,我跟著你過來的。”
林月泉英眉一攏:“有事?”
“咱們如今,就生分至此唄?”陸景明在打量他,“來了侯府的宴,你也沒來敬我一杯酒,我倒比旁人更要不如。”
“不過也是,你如今飛黃騰達,背靠著冀州侯府,大概是看不上我了。”
“你不也靠上了忠肅侯府和徐家嗎?”林月泉嗤了聲,從小廝手上出胳膊,打發他退遠一些,“其實你看,忠肅侯府,未必拿你當回事兒,不然今天王熙設宴,我就不該收到請帖。”
“你說得對,可王熙看的,到底也是冀州侯的面子,不是你林月泉的面子。”
陸景明一撇,從懷中掏出一小包東西來,手遞了過去。
林月泉越發警惕,本不接:“什麼東西?”
“山泉香。”
陸景明敏銳的捕捉到林月泉一閃而過的僵,還有那微變的臉。
他心下嗤笑,面上卻不顯:“桃蹊托我轉送你的。溫家的山泉香,名震天下,這趟來京城,送了不人,聽說你進京了,就準備了這些,我送給你,托你也給冀州侯帶些回去。”
“好的,陸景明,我拿你當朋友,托付你的事,你一件沒幫我辦,現如今,還借著這東西,到我面前耀武揚威。”
林月泉咬牙切齒:“溫桃蹊是我先看上的!”
陸景明眉心一:“這種事,也有誰先誰后?”
林月泉的頭又疼起來,他抬手去眉心,按著了兩把。
陸景明把手上的小包晃了晃:“好心送你的東西,你不接,不大好吧?”
林月泉一把把東西接過來,冷聲問他:“你還有別的事嗎?”
“倒沒什麼了,哦對了——”
陸景明作勢要走的,轉的時候,又頓住,尾音一拖,斜了眼風掃視過去:“至于你說的,拿我當朋友這事兒,你虧心不虧心?”
“那看樣子,好些事,你是都知道了。”
“我知道的,遠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陸景明沉了聲。
林月泉是夠囂張的。
仗著背后有人撐腰,進了京,旁人看在冀州侯府的面子上,禮敬他三分,再加上不他的來路底細,就更忌憚一些,倒把他的心氣兒越發捧高了。
如今雖沒到了撕破臉的地步,但他干的那些事,敢堂而皇之的認了——
蘇徽一定都替他理好了。
就算要查,只怕也很難發現蛛馬跡,更遑論拿了林月泉的罪證去。
不過也是。
若不將那些都理干凈,他們也不敢送林月泉進京。
爭皇商,說是你死我活也不為過。
多人盯著,五十萬兩,咬咬牙,給出去,往后什麼油水撈不到。
林月泉自己不是個干凈的,縱使有冀州侯和蘇徽為他作保,若查出來,他從前那樣的心狠手辣,無所不用其極,別說他要完蛋,連冀州侯和蘇徽也要跟著倒霉。
而那些事,他,他們,都知道。
陸景明深吸口氣:“前路漫漫,好自為之。”
他說完就走,大有不愿與林月泉多言的意思。
可他剛轉過,邁開,林月泉在后住他:“你就一點也不好奇,我是怎麼搭上蘇大人的?”
這倒是出乎陸景明意料的。
他想回頭,忍住了:“林月泉,這世上有很多事,不一定是眼見才為實的,還有很多事,耳聽一定是虛的。”
“你和蘇大人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好奇過,也調查過——”
他咬重了調查二字:“你是聰明人,我想蘇大人也是,你們大概早就猜到,我既與齊明遠走的近,要調一些吏部舊檔,本不是什麼難事。”
他再三的想了,到底是在此時猛然轉,目正好就定格在林月泉上:“徐州蘇家,還有蘇林山,和你,和蘇大人,還有同蘇夫人之間,究竟是什麼關系,又到底發生過什麼——你自己最清楚。”
林月泉面果然白了三分,旋即恢復如常:“這才是陸景明。”
他眼底著棋逢對手的興:“我還只當,這半年時間,你跟在溫桃蹊后,迷昏了頭,什麼都糊里糊涂的。”
“你錯了,正是因為有了桃蹊,我才更不敢糊里糊涂。”
陸景明看著他眼底的興,心里是說不出的復雜。
有些厭惡,有些不耐煩,想想小姑娘跟他講的,前世的經歷和遭遇,也有恨意。
但對于林月泉本人,他莫名的,在這一刻,又有了些許的惋惜。
調查到的所有事,聯系在一起,理智告訴他,林月泉也許從頭到尾,都是無辜的,他自己也是害者。
一家十幾口,死在蘇徽手里,他還要“認賊作父”,以為蘇徽是真心待他,被利用,被玩弄于鼓掌之間,報著本就不存在的海深仇。
只是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
林月泉更多的,真是自作自。
就像當初桃兒說的一樣。
縱使真的有這個海深仇,他有蘇徽做后盾,本可以有更好的方式去報仇,可他偏偏要選擇最卑劣,最無恥的一種。
人的和真心,小姑娘家最純真的,就這樣了他可利用的。
甚至于,在過去的十幾年中,他不是沒有機會,接近真相。
陸景明不會認為,他甘心做蘇徽手上的一把劍,他一定有著自己的盤算和籌謀,也一定有自己的心腹和暗中培植的勢力。
可他卻從沒想過去查一查當年的事。
他把蘇林山一家的死,全都在算了溫家頭上。
他輕信了蘇徽的鬼話。
這便是活該。
再多看他兩眼,陸景明心底的厭惡便無限地被放大了。
他影漸遠,有風吹來,涼颼颼的,打在上,林月泉不打了個冷,攏了攏襟。
手上的小包沉甸甸,千斤重一般。
他低頭看,眼底浮現出探究和困頓。
山泉香。
趙珠信上說,山泉香從前做佛寧香,是溫致在溫長玄出生之前,就調出的一味香,后來幾經改良,最終改為山泉香,流傳世上,名震天下。
他也派人去調查了。
溫家在二十年前,的確曾有過一味佛寧香,賣的也很好,后來突然不賣了。
時間上來看,佛寧香后,接上的的確就是山泉香。
只是用香的人未必懂香,倒也有人說,山泉香和佛寧香是很相似,可究竟如何,就再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沒有見識過溫家的佛寧香,也無從得知香方。
山泉香到底本就是溫致所有,還是……這只是個謊言而已?
溫致為了掩蓋殺人奪香的真相,編出這一套的說辭,倒他家里的孩子都信了。
溫桃蹊這時候陸景明送他山泉香,又是何意?
那孩兒是見的聰慧,但總不見得,連這樣的事,都能察覺到端倪吧?
陸景明的態度,模棱兩可。
那句前路漫漫,好自為之,像是大有深意,可是細究下去,又探不到底。
走了二十年的路,突然一片迷霧擋住了前方的大道。
林月泉一時有些茫然起來。
·
陸景明是在別院的竹林里遇上溫長玄的。
彼時溫長玄臉不怎麼好看,見了他,更不善。
他好久沒見過溫長玄這樣冷眼相對了,吞了口口水:“我沒得罪你吧?臭著一張臉……”
“桃蹊給你的東西,是讓你轉送人的,是嗎?”
陸景明一時頭大。
這人有的時候太聰明,就很麻煩。
溫長玄無能一些,蠢笨一點,怎麼會能猜得出他遁出來,是為了桃兒那一小包東西。
他沉默,溫長玄就明白了:“讓你把什麼送給了林月泉?你們兩個,究竟瞞了我什麼事?”
其實本來就很難瞞過去的。
主要就是太明了!
陸景明合眼嘆氣:“桃蹊邊那個茯苓,你知道吧?”
他當然知道。
從外頭買了個來路不明的丫頭,他不高興了一場,后來還是陸景明幫著打圓場,他想陸景明總算辦事周全,也不會放了來歷不明的在桃蹊邊,才沒有多說什麼。
溫長玄眉心一:“那丫頭果然是有問題的嗎?”
“你就不能別這麼明嗎?我整日要幫桃蹊兜著這些事,也很累的,還要應付你。”
陸景明咬了咬牙:“前兩天我抓到一只信鴿,是從你們家飛出去的,截下來之后,發現是給林月泉的,信中頻頻提到山泉香,我告訴了桃蹊,合計著,你們家如今,也只有茯苓是前些時候才買到邊的,八是。”
“你不是說你調查過,底細干凈,沒什麼問題,所以我放心?”溫長玄上前兩步去,差點兒就上手了,生生下,“這就是你說的沒問題?”
陸景明真是有說不清。
趙珠沒問題個鬼。
小姑娘打一開始就知道那是個細。
黑鍋全是他來背著。
他抿:“人有失手,馬有失蹄,我的確沒查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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