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這是我的地界兒
剛開始的時候,林放來了一趟,說是要接了林蘅家去住,第二日一塊兒去家廟給老夫人請安,陸景明給擋回去了,只說兩個姑娘不在家,留著他幫忙看家,等林蘅回來,再打發人回林府去告訴。
他把著門不讓進,林放到底是個男人,總不好闖,便訕訕的回了家,那一整日,也沒等到往林府回話的丫頭。
到了第二日,林放就不來了,林薰帶著林縈來,說是好些天也沒見林蘅了,心里頭想想的厲害。
這孩兒們上門來,自是不好陸景明去攔人,偏偏溫桃蹊打心眼兒里看不上林家姊妹兩個,從前看在林蘅的面子上,對林家人多總要客氣一些,現如今林蘅都不算他林家的兒了,才不管什麼林薰林縈的,便只白翹和連翹出門去,把人攔在門口不許進,又打發走了而已。
等到第三回上門,話就已經說的相當怪氣了。
溫桃蹊聽著生氣,也沒林蘅知道,連翹去吩咐門上當值的小廝,直接關了門,把那些烏糟話也攔在了門外。
今兒倒好。
張氏這是死也不甘心了。
孩子們來,不得進,連林蘅的面兒都沒見著,也沒能把林蘅誆回林家,送到手上去拿,坐不住了,就親自來。
側目看去,果然林蘅面微沉。
陸景明臨走的時候,特意代過,但凡林家來了人,一概不要見。
知道,他是怕他不在,和林蘅兩個小姑娘,應付不來林家那一大家子沒臉沒皮的東西。
可從來就不打算做個養在深閨中滴滴的小姑娘。
溫桃蹊拍案而起:“走。”
林蘅一驚,抬手拽住:“你還真去見們?”
“難不由著們站在我府門口潑婦一樣的罵街嗎?”
溫桃蹊小臉兒肅著:“們不顧面,要做那等子市井潑婦,我卻還嫌丟人呢。”
一面說著,撥開林蘅的手:“我自己去,姐姐你就別去了,見了你,張氏還不知要怎樣呢。這見不著人,就已然有這許多話說來給你聽了,若然見了面,還不是好幾大車的話倒不完了。”
可這原是的事兒,怎麼能桃蹊一個人……
林蘅說不,眉頭皺著,跟著就起了來。
溫桃蹊欸的一聲,回手就去按:“你聽不聽我的?”
“我知道你有本事,可們……們原是沖著我來的,你已經為我三番四次的擋了,今兒張夫人把話說的這樣難聽,我怎麼能一味躲著呀。”
“你還真就得躲著。”
溫桃蹊哪里理會那些,把人按回石凳上去,轉頭去吩咐連翹:“齊公子不是就住在天寧客棧嗎?他上回來府上的時候,見過你,你也別支使人,自己去一趟,就說林家人到我這兒來尋釁找麻煩,陸景明不在,林姐姐不好出面,我一個小姑娘家,怕應付不來,要吃虧的,所以你去請了他快來。”
連翹哪里敢耽擱,欸的一聲應了,一溜小跑著就走。
溫桃蹊又住:“別傻乎乎的從咱們府上走……”
“姑娘放心吧,我曉得的,從陸掌柜這兒出門去,保管不林家的人看見了。”
林蘅聽說要去請齊明遠,才安安生生的坐了下來。
溫桃蹊抿著就笑:“還跟不跟我去?”
說來也有意思。
這兄妹兩個,林蘅是有心結,不愿相認,就一味的躲著不肯見。
那齊明遠呢?
自己又覺得虧欠林蘅良多,不肯,大有什麼都順著的意思,不肯見,他就帶著徐月如住在客棧里等。
溫桃蹊無奈搖頭,臨走時,又想起什麼,人才出了涼亭,腳下一頓,回去,又向林蘅:“姐姐,倘或我今日得罪了張夫人和林家姐妹,將來,你會怪我嗎?”
林蘅顯然沒想到有此一問,自是愣怔住的。
眨了眨眼,似乎以為自己聽錯了,須臾又攏眉:“我怪你什麼?你要做什麼,只管做去,你做什麼,都是為了我,不然這樣的爛事,你這樣的孩兒,何須手的呢?我倒了不知好歹的,竟還要為不相干的人怪你不?”
便放了心,笑著又說了兩句什麼話,領了白翹和幾個丫頭匆匆就走。
林蘅也只坐了會兒,想了想,到底起跟了上去。
沅枝滿臉不安的:“三姑娘不是不您跟去嗎?”
“那我也不能坐在陸掌柜府中等吧?”
可這分明是跟著溫三姑娘的步伐呀……
沅枝有些著急,便顧不得什麼規矩禮數,扯了林蘅一把:“姑娘,我覺得三姑娘說的對,還是別去了,我陪您回咱們自己的小院兒等消息吧?”
林蘅搖頭:“我不面,遠遠地站著,聽著,不會張夫人和林薰們瞧見我的。”
但沅枝怕的哪里是瞧見了,而是夫人和大姑娘說話一貫難聽,從小到大,大姑娘兌姑娘,姑娘每每為此傷心。
如今都撕破了臉了,連溫三姑娘都曉得該姑娘避一避,別直愣愣的沖上去給人家指著鼻子罵,可姑娘怎麼就一點兒不肯呢。
林蘅腳下慢了慢,就遠遠地能瞧見溫桃蹊背影而已。
眼角余掃過,見沅枝都快急哭了,反倒笑了:“傻丫頭,我如今怎麼還會為了們幾句話,便傷心難過呢?們說什麼,便說去吧,橫豎我就要與林家再無瓜葛了,們如今是急了,又著急,又無計可施,才最是跳梁小丑的做派,我有什麼可生氣的?”
反問了兩句,實則是寬:“你不我跟著去,那你就不怕桃蹊在們手上真吃了虧嗎?”
沅枝一怔:“那可是歙州溫家的姑娘,誰敢……”
“人家說,狗急跳墻,這人一旦急了,惱怒,誰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林蘅深吸口氣:“張夫人……一向做事都沒什麼章法,隨心所的,倘或一時真的轄不住自己的脾氣,桃蹊真吃了虧,豈不都是我的錯,是以你跟我來,咱們遠遠地看著,若相安無事,自沒什麼,打發了們便是了,可桃蹊若要吃了虧,咱們也好幫襯著。”
見沅枝角還,虎著臉:“別說齊六郎——他便是來,從客棧趕過來,也是要時間的。”
·
卻說那頭溫桃蹊領了幾個丫頭姍姍來遲,府門只開了角門,門上當值的小廝,還了門房和后頭廂房里吃茶歇著等值的小廝一塊兒,就堵在大門口,分明就是不張氏和林薰姊妹進門的架勢。
幾個年輕干的小伙子,那樣攔著門,們是眷,怎麼敢往里闖,若真的一時拉扯起來,丟人的還不是們嗎?況且林薰與林縈都還是未嫁。
張氏的耐心,早就在漫長的等待中,耗盡了。
此時見溫桃蹊姍姍來遲,偏偏又只而來,四下里并不見林蘅影,張氏便明白了。
再一再二也沒有再三再四的,林蘅如今名義上還是林家的兒呢,就該一再的給吃閉門羹,簡直是反了!
張氏提步要上前,溫桃蹊卻就在門口站定住。
幾個小廝見狀,又知主家姑娘不待見林家的人,于是更攔出去兩步。
張氏腳步只好生生收住,咬牙切齒的:“溫桃蹊,我是長輩,你還懂不懂規矩?”
溫桃蹊嘖聲:“來者是客,可不請自來,該算什麼?”
斜著眼睨過去:“夫人算我哪門子的長輩呢?我們溫家,與你們林家,既不沾親,又不帶故,我認你是長輩,你才是,我若不認,你便也只是個不相干的婦人而已。”
好厲害的一張——
林縈著小手:“姐姐這是說的什麼話呀,如何就不沾親帶故了呢?你與我二姐姐那樣好,好的親姊妹都比不上的,這會子見了我母親,倒又這麼說,這話人聽著沒得打的。”
“你又算是個什麼東西?”
溫桃蹊冷下臉來。
原有些慵懶姿態,那架勢,有七八,還是從陸景明上學來的,也不知是什麼時候開始,竟也學得有模有樣的。
此時一聲冷斥,才站直了,也正視起們母來:“夫人也算是大家的主母,你林家有潑天的富貴,可規矩禮數,卻簡直一塌糊涂,夫人倒張口便問我懂不懂規矩——我是溫家長房嫡,按正經說來,便是溫家的宗,幾時到林縈一個庶出的孩兒,站在我的面前,指手畫腳了?”
小小的年紀,氣勢也迫人。
林縈有好些年沒聽到過什麼庶出不庶出的話,如今溫桃蹊這樣打臉,臉上登時掛不住。
小臉兒一紅,小兒一撇:“我自知卑賤,可溫家姐姐你……”
“一則,既自知卑賤,便不該招搖過市,二則,我母親只得兩子一,我并沒有什麼妹妹,便是我二叔與三叔家中,也只有我兩個姐姐,世人皆知我溫桃蹊是家中幺,你倒姐姐妹妹認的快。”
溫桃蹊嗤的一聲就打斷了的話:“林縈,我在與你嫡母說話,你什麼?可見素日便是個沒規矩的,怪道從前蘅姐姐養在你們家時,連你一個小小的庶,也該去欺辱。”
張氏眉心一跳,冷眼瞪了林縈一回。
林縈肩頭一,立時噤了聲。
可張氏卻聽出些門道來。
前頭幾次見這孩兒,一口一個林姐姐的林蘅,今兒改口倒是快。
張氏冷笑:“我便說林蘅如今攀了高枝的,說不得,今兒就改了姓,從今后便只喚作齊蘅,再不然,那徐月如不是說,徐夫人要認做義,索,改了徐蘅,去討徐夫人的歡心,也無不可的,倒不用你蘅姐姐長,蘅姐姐短,這是說給我聽呢?”
左腳一抬,又在臺階上一踏:“小丫頭片子,你把人藏在你府中,究竟想做什麼?林蘅滾出來見我!”
臉撕破了,就什麼都不顧了。
看樣子,張氏是連齊明遠和徐月如也不忌憚,連謝喻白后的侍郎府,也不怕了。
溫桃蹊腰桿子直了:“張夫人,我便是把人藏了,不然,你到知府衙門,告我一個藏匿罪去?”
張氏一怔,萬沒想到這丫頭拿這話來堵的。
告?
上回只是氣急了,提了一,齊明遠有本事就把林蘅的世公之于眾去,林志鴻便要殺人的模樣,更一連數日宿在那小賤人房中,派人去請,他理也不理。
要真是把此事鬧開,林志鴻將來還不知要怎麼樣——
而且那府,還能向著們不?
便再糊涂,也曉得,只怕杭州的這位知府大人,也不大敢得罪齊明遠夫婦的。
張氏氣急敗壞:“溫桃蹊,你到底想怎麼樣?”
“這話該我問夫人吧?”溫桃蹊瞇了眼,上前三兩步。
白翹看張氏那樣子,簡直要吃人,有些怕手,本來想拉著姑娘的,可一想,真拉住了,氣勢不就先輸了。
上回姑娘跟講什麼,輸人不輸陣,雖有些懵懵懂懂,但想來,應該就是這樣的意思,便知道可能有危險,也不能先退生怯的。
于是只好跟上去,又不聲往姑娘前去擋著。
溫桃蹊撥開,又那些攔著路的小廝退開去。
倒膽子大。
張氏挑眉。
溫桃蹊把神盡收眼底,心下越發不屑:“夫人難不,還想與我手嗎?”
“我只想見林蘅。”
溫桃蹊卻不肯退讓:“我若不讓你見,你待如何?”
“小姑娘,你聽沒聽過一句話——”
溫桃蹊學了先前的樣子,高高挑眉:“愿聞其詳。”
“做人留一線……”
“這話啊——”溫桃蹊本就沒容張氏說完,笑著就打斷了,“我母親說,我用不著學這些,我父親與我兄長,也是這樣說的,怎麼,夫人活了半輩子,卻將這樣的話,奉為金科玉律嗎?”
張氏怒不可遏,倏爾揚起手來。
溫桃蹊眼神一暗。
就知道。
張氏是個沉不住氣,且極易暴躁的人。
早有防范,是以在張氏將手臂高高舉起時,就已然閃躲了,旁小廝便立時又將路給擋住,更防著張氏真打了他們主家。
溫桃蹊撇撇:“夫人,這是我府門口,是誰的地界兒,你看清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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