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警醒

眾人聽來此乃靈寺所求之，不由驚嘆出聲，就連錢老太太神都正經了些，始終沒上手去那佛珠，反倒先扭臉兒去看林蘅：“蘅姐兒，這佛珠，果真是送我的壽禮嗎？”

林蘅問的有些發怔，面上一紅，點頭說是：“送到了老太太跟前兒的東西，哪里有假的呢？不然我了什麼，竟拿了長輩來尋開心的輕狂姑娘嗎？佛法講善緣，我剛巧帶著這佛珠到歙州，剛巧就趕上了您做壽，又那樣剛巧，您便就是個吃齋念佛，最有善心的人，可不就是您與這佛珠有緣分嗎？”

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把老太太哄的越發高興，連帶屋中眾人，也不免夸會說話又識禮。

可只有溫桃蹊，是萬萬笑不出來的。

神復雜的看了林蘅一眼，匆匆收回目，斷不敢再多看，唯恐泄了心中此時的緒來。

靈寺是天下名寺，前世林月泉帶著去過杭州一回，拜過一趟靈，便覺得，便是皇家寺廟，也不過這般氣派了。

后來聽底下的人說，其實林月泉時常往靈寺送香火錢，一直到要死的時候，都在想，許是虧心事做得太多了，就多往這天下名寺中捐香火錢，求著佛祖庇佑他一二。

不過正經說起來，倒是聽林月泉提起過那麼一——靈寺名氣太大了，求上門去的善男信太多，就連那些個素日不怎麼敬仰佛法的，有時求心安，有時求平安，總歸不遠千里萬里的，都要到靈寺去拜求一番，是以靈寺規矩就也極大。

旁的且不說，就說林蘅今日拿出手的這佛珠來講，三五年間能求得一串，便極不容易，那是要拜寺登山，三跪九叩的，等到了山頂，進了寺門，又要齋戒七日，到大雄寶殿去發愿，發完了愿，便要在禮佛七七四十九日，如此才算圓滿，才能得這麼一串兒佛珠來。

也許這佛珠本并不多名貴，比的玉墜子差遠了，甚至連老太太頭上的暖額也不如，只是真有人有心求來一串，或保家宅安寧，或保一世順遂安康，最珍貴難得的，從來都是心意，再有靈寺的名氣加持，就更加難得了，單說花銀子，是絕買不來的。

而溫桃蹊之所以心復雜，是因曉得林蘅必定說了謊。

前世相，也算是知道林蘅為人，如今扯謊，也能夠理解。

林蘅去求這佛珠發愿之時，多半沒在佛祖面前說明究竟是為何人所求，帶回家去，可能原本是想送了祖母或母親，但不知是因為什麼沒送出去，后來又說要送到歙州李家來小住，李家太太雖是親姨媽，但在家里都不重視，難道李家太太就一定高看一眼嗎？

這東西，帶在上，八是要拿來討好李家太太的，只不過溫桃蹊記得，李家太太并不是個潛心禮佛之人，倒把子不語怪力神之言時常掛在邊，這佛珠于李家太太而言，自然不多珍貴，大概是到了歙州才曉得此事，也就沒能送出手去。

正好趕上了他們三房老太太做壽，又是個信佛的，且林蘅對四哥頗有誼，這東西左右求來了，也是的一樁善德，如今送到老太太面前來，是的人，也能討個好，再者說，先前跟大哥托付林蘅回家去，林蘅扯謊說帶了東西忘了拿，真要說，也只有這串佛珠，最能圓那個謊。

溫桃蹊并不覺得這般來討好老太太，有多令人心生厭惡，反而是設地的替林蘅考慮，覺得活的實在是委屈。

林家也算是書香門第，一個嫡出的孩兒，卻要事事看人眼，更有甚者，連姨媽不喜佛法這樣的事，都沒有人告訴一聲，還要到了歙州，自己去發現，若是個無心的，不大留意這些，又要怎麼樣呢？

錢老太太已經把佛珠上了手，又哄著林蘅喊了兩三聲祖母才算完，可一扭頭，發覺溫桃蹊好半天都不言語了，輕推了把人：“你又怎麼說？你林蘅姐姐的這串佛珠，究竟比不比得上你的暖額跟墜子，你可還有什麼說的？”

溫桃蹊乍然回了神來，不愿人看了端倪去，便又是一副笑臉：“我哪里有說不服氣呢？可老太太偏心袒護，也不要單來說我的不是呀，我瞧著這屋里的兄弟姐妹們，也沒有哪一個能比得上林蘅姐姐了，倒唯有四哥送的那副萬壽字，還勉強能比一比，卻也比不過林蘅姐姐跪山拜寺，齋戒禮佛的這份兒心意不是？”

錢老太太一時又去摟：“難為你，小小的年紀，還曉得那靈寺中一串佛珠難得，是要蘅姐兒付出那許多辛苦與虔誠，才求來一串的。”

老太太無心之言，溫桃蹊把臉兒順勢藏在懷中，卻登時就變了臉。

原也是無心之言的，可話出了口，才曉得自己說錯了話。

十四歲的溫桃蹊，從沒離開過歙州城，家中祖母不信佛，母親也從不拜佛，該從哪里知道，那靈寺中求一串佛珠出來，是要何等麻煩。

心口突突的，難以平靜下來。

這些日子以來，也算是小心謹慎，今日真是歡喜過了頭，玩笑話說多了，竟把這樣的話口而出。

好在老太太沒大放在心上，也許只當跟著兄長們出門聽戲，從戲文中聽來也未可知。

只是這一樁，又在心里添上了狠狠一筆，只想著日后要越發警醒謹慎才好呢。

那頭溫長洵稍稍往外挪了半步：“我那副萬壽字，正經算下來，也不過六七日便寫了，跟林妹妹的心意比起來，差的可遠了去，三妹妹你自知比不過了，也不要拉了我出來勉強撐面子，我可給你撐不住的。”

林蘅匆匆一眼過去，又匆匆忙忙的收回來，唯恐逾越。

錢老太太分明看在眼中，然則只當做沒瞧見，心里頭偏卻越發歡喜起來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