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在西京,父兩個住在一個小小的院子裡相依爲命。
在眼中,父親沈謙是天底下最好的男子。面容清俊,舉止斯文,滿腹詩書,才學出衆,細心教導長大。
可現在,忽然覺得以前的自己有些天真可笑。
沈謙只有舉人功名,右又有疾,註定了與仕途無緣。和崔侍郎林祭酒羅尚書相比,簡直堪稱落魄。
更不用說,沈謙連份像樣的家業也沒有。眼看著到了說親的年齡,只能帶著到京城來投奔姑姑。
有這樣一個父親,那些高門大戶宦勳貴的眷們,怎麼會相中做兒媳?
沈青嵐生平第一次對自己的世生出了憾和不甘。
幸好還有姑姑。
姑姑是定北侯夫人,執掌侯府中饋,私房厚。只要姑姑肯爲盡心謀劃,用私房爲置辦一份厚的嫁妝,以出衆的才貌,一定會有一門好親事。
一無所有,所依靠的只有姑姑。
而顧莞寧,有太夫人千百寵著,闔府上下人人捧著,還有爲齊王世子的表哥……顧莞寧擁有的太多太多了。將姑姑分給一些,也沒什麼要。
沈青嵐下意識地直了腰桿,隨著顧莞寧一起進了花廳。
……
坐在花廳裡的,約有五六個。
這些,最大的約有十五六歲。最小的,也有十二歲左右。
年齡太小的,一般不會被帶出門做客。年齡大了,便嫁人做了媳婦,際圈又自不同了。
坐在正當中的,穿著一襲紫羅,皮十分白皙,一雙眼睛靈有神,顧盼間極有神采。
見了顧莞寧一行人,紫立刻笑著起:“顧妹妹,羅妹妹,我正打算讓人去你們兩個過來說話。沒想到你們就到了。看來,我們真是心有靈犀。”
“我們兩個這是自己找了過來,傅姐姐纔會這麼說。”羅芷萱俏皮地應了回去:“傅姐姐的閨名和子正相宜呢!”
衆聞言紛紛笑了起來。
這個紫,正是傅家大小姐傅妍。
傅妍,諧音就是敷衍。
傅妍笑著嗔道:“羅妹妹最是促狹,總拿我的閨名打趣。”
“這也怪不得羅姐姐。”顧莞寧和羅芷萱最要好,想也不想地幫腔:“你什麼名字不好,偏‘敷衍’。名字的久了,打馬虎眼的功夫也是越發純了。”
傅妍裝模作樣地嘆口氣:“說來說去,還得怪我父親。當年我出生的時候,他在書房裡憋了三天,說要替我起一個好名字。結果,就取了妍字,盼著我長大後容貌妍麗。沒曾想,我長相平平,辜負了父親的期待不說,閨名還常被你們拿來逗樂。”
一番話說的詼諧風趣,衆人被逗得笑聲連連。
傅妍能得家中長輩們歡心,靠的不只是嫡出的份,這份長袖善舞的圓伶俐,也功不可沒。
穿著鵝黃的衝顧莞寧招手:“顧妹妹,我這兒還有位置,你和羅妹妹過來坐著說話。”
這個黃,容貌秀麗,舉止嫺雅,正是崔侍郎崔大人的嫡崔珺瑤。
崔家和顧家相隔不遠,顧莞寧和崔珺瑤也頗爲悉。
坐在崔珺瑤邊的,段窈窕,清秀斯文,脣角的笑意溫含蓄。正是林祭酒的掌上明珠林茹雪。
林茹雪不喜多言,只衝顧莞寧笑了一笑。
顧莞寧含笑應了一聲,和羅芷萱手挽手走了過去。
無人招呼沈青嵐。
沈青嵐咬咬牙,厚著臉皮跟在顧莞寧的後。
……
崔珺瑤的邊,正好剩了三個空位。
顧莞寧和羅芷萱一起坐下,沈青嵐便坐在了顧莞寧的側。
崔珺瑤和顧莞寧羅芷萱分別寒暄了幾句,無非是“好久不見你們了心中甚是掛念”“你們近來都在忙些什麼”之類的。
爲名門閨秀,每日待在宅後院裡,其實過的生活都差不多。無非是讀書習字,學些琴棋書畫之類的風雅事做消遣。
唯一例外的,大概就是顧莞寧了。
當顧莞寧輕描淡寫地說著“我近來隨著府裡的陳夫子練箭”時,頓時惹來了衆的驚歎。
“你竟然一直在練箭?”第一個驚歎出聲的,非羅芷萱莫屬:“你母親怎麼肯點頭同意?”
傅妍也好奇地接過話茬:“是啊!你就不擔心練箭會傷了手麼?”
對待字閨中的妙齡們來說,別說磨傷手了,就算是斷一指甲也是了不得的大事!
顧莞寧不以爲意地笑道:“我邊的丫鬟,替我配了藥膏,每日塗抹在手上。這些日子,不但沒傷手,還比往日更白了一些。”
“哦?這藥膏竟有這般功效麼?”崔珺瑤聽了頓時意,笑著央求:“好妹妹,這麼好的藥膏送一盒給我如何?我近來練琴,手指都快磨出繭了。”
顧莞寧正要點頭。
邊的沈青嵐冷不丁地張口道:“藥膏總有用完的時候。莞寧表妹不如讓丫鬟直接寫出方子,讓崔姑娘帶回去自己配藥,豈不是更好?”
這個陌生的聲音,頓時吸引了所有的注意。
事實上,從沈青嵐一進花廳開始,衆人就都留意到了。
這裡人人相。難得有一張陌生臉孔,自是惹人注目。那張和沈氏肖似至極的臉,也讓衆人不費什麼力氣就猜到了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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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莞寧既是帶了來,就該向衆人介紹纔是。可顧莞寧卻絕口未提。
衆都是心思靈之輩。
顧莞寧已經擺明了態度,們自然也無暇關心一個沈家表姑娘。
坐在這裡的,都是家中嫡,庶出的都沒資格列席。一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表小姐,實在不值得多留意。只要安分守己老老實實地待著,也沒人會在意。
沒想到,這位表小姐竟不知分寸地搶著說了話。而且,還說的這般冒失可笑。
沈青嵐自以爲這番話說的十分巧妙,正暗暗得意。
可一說完,衆都沒接話茬。
就連那位崔小姐,也用微妙難言的眼神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