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底,南都大學舉辦了一場新生歡迎晚會。
林漾對這些不興趣,跟輔導員說了聲后就沒去參加,留在宿舍里準備下周的作業規劃。
和同組是宿舍的莊晶晶,因為上次林漾生病幫自己完了上周的作業,所以林漾這周就把兩人的作業攬過來,讓去看迎新晚會了。
這周的作業量有些大,再加上要用的設計件較多,林漾看了一下午看的頭疼。
莊晶晶給發消息:【我們班那些男生都在問你怎麼不來,一個個沒打采的,看著都沒勁。】
林漾笑笑,倒了杯開水,放到手邊:【沒事,你好好玩。】
莊晶晶:【晚飯想吃什麼提前跟我說,回去給你帶。】
現在才下午四點,林漾還不喝。
電腦里的模型還差一些時間,又困意上來,林漾干脆爬上床休息會。
訂了個五點的鬧鐘。
上了床躺下時林漾才點開通話記錄里的那通未接電話,卓季芳應該是問馬上國慶放假回不回去。
南都的家離學校大概一個小時的車程,但林漾很回去。
填完志愿后卓季芳就帶著來到了南都這個家,嚴宏祥,現在的繼父,卓季芳的第三任。
林漾不知道卓季芳哪來的這麼多資源,在離婚后不久就又找到了這一家,并且也同樣是富貴人家,不愁生活。
嚴宏祥是做生意的,膝下也有個兒子,同樣比林漾大一歲,如今讀大二,不常回家,林漾幾乎跟他不了面。
也因此,卓季芳只要繼續做的富太太就好。
對于嚴家的一切,都跟長川的沈家那麼相似,就連這位“哥哥”,也同樣是在海京讀大二。說起來,還跟沈妄是一屆。
突然想到這個名字,林漾腦袋放空了好一會,的哥哥是不是會恨自己?
會恨沒遵守承諾,沒完自己的那個生日愿。
海京這座麗的城市,可能一輩子也去不了了。
因為睡的艱難,鬧鐘響起的時候林漾還在做夢,那個夢跟平常無異,再一次,夢見了沈妄。
那張依然記得清晰的臉。
屋子里因為窗簾閉昏黑一片,林漾了眼,頂著發痛的腦袋扶著樓梯下床。
只是在最后一階時腳步沒踩穩,落到地上了下,林漾下意識地手抓東西,卻沒想直接抓倒了那會倒水放在地上的暖水瓶,一瞬間,屋響。
水瓶膽裂,里面滾燙的開水澆到手上,皮像是被撕裂一般,林漾疼地咬著牙忙甩了兩下紅的手。
地面上一片狼藉,小心翼翼地扶著地板艱難起,避開膽碎片赤著腳一步一步地挪到衛生間里用涼水往手背上沖。
因為燙的太嚴重,林漾自己沒法理,疼的大汗直冒,換了鞋拿卡趕去醫務室。
校園里音響遍布著每一個角落,這會正是迎新晚會開始的時候,偌大的校園里空了一半,醫務室里也沒幾個人,就是音樂聲太過聒噪。
校醫一邊給理著一邊搖頭:“這晚上還不知道得幾點結束,這些學生啊,現在太能鬧騰。”
林漾沒說話,實在是疼的沒力氣,一張臉毫無。
刷卡拿藥時校醫才注意到:“你是大一的啊,怎麼沒去晚會那里啊?”
勉強笑了下:“嗯,有事沒去。”
“你這要去了也不至于給自己燙這麼嚴重。”校醫嘆,“我說怎麼就你自己來,也沒個室友陪著,這夏天燙著是大事,洗澡吃飯什麼的都要注意,這個藥也要常涂,別給手上留疤了。”
大晚上的,他突然的關心讓林漾恍惚了幾秒,道了謝,拿完藥先去超市買了點面包和橙。
這會也沒胃口,林漾晚上也不想吃飯了。
宿舍里自己弄得那堆狼藉還要收拾,林漾想起這些就頭疼。
音響里的音樂聲越來越大,正播放著一首搖滾樂,時不時傳來的狂歡也是一聲接著一聲,更加顯得這空的宿舍樓尤其清冷。
一回到宿舍,林漾愣住。
同宿舍的殷暢正站在自己桌前焦急地拭著的電腦,旁邊還堆了一堆沾了水的紙巾。
“你在干嘛?”林漾走過去,看清了自己電腦上的一灘水跡。
顧不上,忙扔了藥過去點鼠標,因為是下意識的,被燙的右手抬起來的一瞬間就疼的林漾忍不住“嘶”了一聲。
殷暢神慌:“林漾,你沒事吧,你手怎麼了啊?”
林漾搖頭,咽了下嚨著氣問:“電腦怎麼回事?”
電腦現在已經黑了屏,徹底打不開了。
“對不起啊,我剛才回來拿東西,看地上水瓶什麼的都破了,有些著急,拿東西拭的時候不小心到你桌上的那杯水,把水都給……”
殷暢愧疚地把頭垂地更低了。
那杯水是林漾那會倒好嫌熱一直沒喝的。
閉了閉眼,頭疼、手疼、以及電腦里作業全都白費了的煩躁在頃刻間涌上來,林漾平緩了下呼吸才問:“聯系修電腦的人了嗎?”
“今天晚上的晚會中有他們的節目,說明天才能過來。”殷暢聲音越來越小,真的不是有意的。
已經住了一個月了,彼此的格林漾也都清楚。殷暢做事一向大大咧咧,打碎杯子弄翻東西都是常有的事,知道對方不是故意,只是當下也沒那些心去原諒殷暢的心大意。
手機響起,莊晶晶打電話問殷暢東西拿好了沒。
林漾重新拿起藥,努力繃著聲音:“你先去吧,這邊我自己收拾。”
殷暢眨眨眼,委屈地又說了聲“對不起”才離開。
寢室里重新恢復安靜。
林漾著滿地的碎片已經進水的電腦,頭疼的覺愈加強烈。
費力地用一只手把地上的碎片掃凈,又用拖把一點點拖干,因為作要注意,平常簡單的一件小事,林漾用了半小時。
右手一直泛著燙傷后的灼痛,火燎燎的,林漾強忍住才沒把紗布拆下來。
電腦不能用了,又換了莊晶晶的電腦,打開看著空白的文檔頁面林漾靜坐了好一會。所有的模型都要重新構建,重新等待時間。
林漾再次煩躁地閉眼。
那火在心底直冒,似要徹底沖破出來。
十分鐘后,在林漾用一只手把橙擰了后再也繃不住了,泄氣地砸了瓶子倏地趴在桌子上把整個臉部埋進去,沒一會,肩膀開始抖,宿舍里響起生抑又清晰的哭泣聲。
那一刻,林漾真真實實地承認,想沈妄了。
想那個半夜會回來陪不會丟下一個人的沈妄,想那個會立馬注意到喜怒哀樂的沈妄,想那個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會給擰橙瓶蓋的沈妄。
走廊里傳來接連不斷的吵鬧聲,林漾知道有人回來了,一手隨便地了下臉頰拿起手機開了臺門,從外面反鎖。
遠在淮靈市上大學的周弦思剛團建結束,走到宿舍門口時突然接到林漾的電話。
南都的氣溫要比淮靈低許多,剛一接通周弦思就聽見了那邊呼嘯而過的北風。
與風聲同時短暫出現的,還有很低很低的泣聲。
周弦思忙張地問:“林漾,你怎麼了?”
“出什麼事了?”
聽見周弦思關切的聲音時林漾的泣聲也漸漸放大,哽咽著周弦思,一遍又一遍地說:“我后悔了,思思,我后悔了。”
那是周弦思三年來第一次見到如此不冷靜的林漾。
高中三年,林漾給人的形象一直是淡然從容,沉著鎮定,從沒有像這麼一刻地失去理智,了方寸。
周弦思細細安了幾句,輕聲問:“林漾,你是不是想他了?”
多也知道一些,高考那會林漾母親和沈妄父親正在鬧離婚,很長一段時間沒看見林漾,只知道兩家經歷了一段很長的難捱期。
“那天我和沈妄見了最后一面,說了很多傷人的話,”林漾哭得聲音沙啞,風聲里的話說的斷斷續續,“我把……我把,哥哥弄丟了。”
“我明明知道他對我很好,可我還是把他弄丟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周弦思聽得嗓子發堵,眼悶聲問:“林漾,你后悔喜歡上他嗎?”
“不后悔。”林漾答得干脆,哭得抑,但語氣堅決,“無論什麼時候我都不后悔遇見他,認識他,更不后悔喜歡他。”
“可是,我后悔把他推開,我后悔把沈妄弄丟了,我甚至都沒告訴他我喜歡他。”音量越來越小。
到最后只剩下徹底不住的哭聲。
手上火灼的疼痛似在這一刻被放大到了極致。
下午繁冗的作業,右手被開水燙傷,自己一個人去醫務室,自己一個人收拾碎片,電腦進水黑屏,自己要重新做作業……可沒人知道,真正倒林漾的是沒擰開的橙蓋子。
所有的平靜都因為這一件小事徹底崩潰。
很多事明明一個人也可以做好,可當習慣另一個人對自己的偏后再從這個習慣里,就變得尤為艱難和殘忍。
那個哥哥,喜歡的哥哥,終究被親手,從生活中推開了。
周弦思也同樣難,又何嘗不是。
即便明知道不可能,但也從不后悔喜歡上那麼一個人,只是在這一刻,怕,怕自己也會像林漾這樣,親手把人弄丟。
怕連“喜歡他”三個字都沒說出口。
掛電話前,周弦思嘆氣:“林漾,寒假放假的時候我們見個面吧。”
知道林漾的猶豫,又說:“長川總是要回的,你當初因為一個人要去一座城,你總不能再因為一個人不回一座城。”
這句話像是醍醐灌頂在林漾耳邊炸開,又哭又笑,抬頭著星星很的夜空,應聲:“好。”
卓季芳又在這個時候打進來電話,林漾跟周弦思說了聲后才掛斷接通。
“漾漾,你這周放假回來嗎?”直接問。
“不回了吧。”林漾的手被燙傷,回去也是不方便。
“你聲音怎麼了?”卓季芳聽出不對勁。
林漾反應很平淡:“沒什麼,有些冒。”
意料之中的,那邊的卓季芳并沒有繼續關心,應了聲“冒啊”后有些猶猶豫豫的,林漾聽出的吞吐:“到底什麼事?”
本就是來打電話說這件事的,卓季芳也沒再瞞:“澤棋這周要回來,你嚴叔說正好大家在一塊吃個飯,你回來吧,跟你哥也流流。”
或許是最后那句話聽起來太過諷刺,林漾冷笑了下:“媽,你確定我跟他流合適嗎?”
這話的歧義太多,卓季芳也被噎了下,突然不知道應什麼了。兩人之間的氣氛太過詭異,林漾覺得心累:“知道了,我這周會回去。”
其實嚴澤棋是個很好相的人,暑假過來的第一面時他就向林漾和卓季芳表現出了這個家對們的歡迎。
和沈妄的初見不同,嚴澤棋對待這個妹妹,很溫和。
甚至在第一次見面時還給準備了見面禮——一臺價值昂貴的電腦。
林漾現在用的電腦就是他送的。
不想給任何人添加麻煩,但也不想再遷就任何人。
因此在卓季芳讓喊人時,林漾很直接地說出口:“哥哥這個稱呼我不想用,二哥可以嗎?”
在場的人都愣了愣,嚴宏祥打圓場:“沒事,什麼都行,相差的也不大,兩個人直接名字都可以。”
“這哪能行。”卓季芳給使眼,“這孩子,在家被我慣壞了。”
“沒事,阿姨。”嚴澤棋朝林漾笑了下,“什麼都可以,你習慣什麼就什麼。”
回憶完這些,林漾反思自己是不是做的太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