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銘十二歲時與表哥上瞿一同上恆山拜天機老人爲師，如今已過三年，細算起來，從前世到如今已過了整整十三年沒有見面。

十三年斗轉星移，流銘的面容在的記憶裡早已模糊，只依稀記得，哥哥有著天下間最溫的眸子，他同說話的時候，角永遠是笑著的，讓人如沐浴在春日下一般。並且，他還會盡力滿足所有的願，就算想要京城裡許多人都未曾見過的貝殼，他也會想方設法在意想不到的某個時刻，突然送給一個親手串的貝殼風鈴，給一個大大的驚喜。

看著煥然一新的房間，流螢將一盆心挑選的文竹放在書房的桌案上，脣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不知道哥哥會不會喜歡爲他佈置的房間呢？

日復一日艱難地等待，哥哥也該回來了吧？依稀記得，在癡傻後不久，哥哥就回來，只是那時候的，連自己的爹爹和是誰都已經認不清，更別提是三年未曾見面的哥哥了。最後好不容易等接了這個哥哥，好不容易到了他的溫暖，他卻死了，當從惡夢中醒來時，看見的，只是一冰冷的、沒有任何溫度的。

老天爺把這世上最後一個關的人都帶走了，的世界從此黑暗，整整三天，就一直跪在他的邊不哭不鬧、不吃不喝，也不和任何人說話，丫頭們、姨娘們都在背後笑傻到家了，連哥哥死了都不知道哭，都抱怨說老天爺不長眼，偏偏讓那各方面都出類拔萃的哥哥死了，怎麼不讓這個傻子去死呢？

是啊，也曾無數次地問自己，爲什麼偏偏死的是那麼優秀善良的哥哥，而不是自己這個徹頭徹尾的傻子？想哭，可是哭不出來，想咒罵上天不公，可是卻連一個字都罵不出來，只能默默地、傻傻地守著流銘，直到自己的心也變得和哥哥的一樣冰冷。

“螢兒……是你嗎？”記憶中最遙遠的聲音彷彿被人從靈魂最深勾出來，流螢只覺自己從頭到腳都麻木了，愣愣地轉遲緩地擡眸，看著門口赫然出現的個那人，心彷彿都在那一刻停止了跳。

“螢兒，我是哥哥，你不記得我了？我回來看你們了！”見是流螢，流銘大步走到前，一雙堪比黑曜石的眼睛驚喜地看著，脣邊洋溢著溫暖寵溺的笑容。

眼前明明是一張陌生的臉，可在這張年輕俊逸的臉龐上，卻有著一雙與記憶中分毫不差的溫眼眸，擁有著這樣眼睛的人，這個世界除了哥哥，還能有誰呢？十三年未見，直到此刻才知道，的哥哥竟是如此俊的年，如果當年沒有意外，他一定會順利的長大，一定會很多子的歡迎。

“哥哥……”流螢撲進流銘的懷裡，地抱住他的。再次重生，還能看到活著的哥哥，能到他上洋溢著的溫暖，真好，真好！

“螢兒真熱啊！”流銘顯然沒料到流螢見到他會有這樣熱的反應，原本還很是開心，只是過了一會兒他便發現了流螢的不對勁：“螢兒……你這是怎麼了？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嗎？”

“沒有。”流螢從他懷裡擡起頭，了眼淚，對他燦然一笑：“螢兒是開心，見到哥哥太開心了，所以纔會如此喜極而泣。”

“傻樣！”流銘出食指了流螢的小腦袋，一臉寵溺：“哥哥給你帶來了很多的禮，走，去看看去。”

說完，流銘也不等流螢回話，牽起流螢的手便來到客廳將一大堆新奇古怪與孩子喜歡的小玩意都攤開放在桌子上，獻寶似的道：“看看，是不是很喜歡？”

流螢眼眸淡淡掃過那些玩意，雖然只是些哄小孩的東西，但看得出來每一樣，都有著他特別的心思在裡面，脣角含笑，看著流銘道：“喜歡，哥哥送給螢兒的禮，螢兒全部都喜歡。”

“螢兒可真是會說話！”流銘了流螢的小臉蛋兒，一副故作老的樣子，嘆道：“哥哥走的時候螢兒才著五歲，長得圓溜溜的可極了，沒想到長大後竟是變得這般瘦弱了，我得跟娘說說，讓你給你多做些好吃的！”

聽他提到娘，流螢卻是隻能苦笑，該來的終究會來，他遲早是要發現的。

“娘呢？螢兒你看見了嗎？我給娘也準備了一份禮，你看這個，像不像娘？”說著流銘從一旁包裹裡拿出一個木雕的人，那人輕挽雲鬢，姿，眉眼溫可親，不是孃親又是誰呢？

“像。”流螢輕輕點了點頭，流銘興道：“哥哥在山上的時候，每當想起娘，我就會拿一塊木料雕孃的樣子，起初雕刻得很醜一點也不像，後來漸漸雕得多了便越來越像了，這個還是我下山前不久剛雕完的呢。”

“娘不在了。”流螢不忍看他開心的模樣，垂下眼眸，輕輕開口。

“你說什麼？娘去哪兒了？”流銘一頓，看著流螢，有些不解。

“娘，死了，三個月前，用一條白綾，懸樑自盡。”流螢緩緩地說著，此時提及此事，的心竟然已經不痛了，有的僅剩刻骨的仇恨！雖然說出真相是殘忍的，可是不說，對流銘未嘗不是另一種殘忍，而且不管是爲了流銘的安全著想，還是爲了們將來的復仇計劃，都應該告訴流銘。

“你說什麼？怎麼可能？”啪的一聲，流銘手裡的木雕掉在地上。

流螢將木雕撿起來了上面看不見的灰塵，又到流銘的手裡，沒有哭反而竟是微微笑了笑：“我說，娘不在了，以後孃親只能活在我們的記憶裡。”

流銘震驚地看著自己的妹妹，此刻他終於明白了，爲什麼府中的下人看到他都是一副諱莫如深的表，爲什麼人人都回答不了他的孃親在哪兒！

“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流銘猛然捉住流螢的手，一貫溫的眸子此刻竟然已經泛紅，他的娘不在了，爲什麼竟沒有一個人告訴他這個兒子？此番若不是因爲上瞿下山後太久沒有傳回消息上山，他甚至還不會下山回家，那麼他恐怕就要繼續矇在鼓裡了。

流螢看了看門外的青兒，遞給一個眼，方纔道：“娘是被人陷害的，二夫人，用了這個世界上最骯髒的手段，害得娘死後仍然敗名裂，被自己的家人所不齒，令自己的親族蒙。”

“螢兒，你怎麼不像是個八歲的孩子？”流銘俊的雙眸裡劃過一震驚，難以置信地著流螢，不敢相信這是他年僅八歲的妹妹所能說出的話，他離開的這段時間，的妹妹似乎一瞬間長大了，那雙原本應該澄澈的眼眸裡，竟有了不屬於這個年紀的仇恨與冰寒。

“那哥哥認爲，親眼看見母親含冤吊死的螢兒，應該是哪樣的呢？”流螢毫不退避地迎著流銘的視線，不悲不怒，平靜無波。

“螢兒……”看著流螢平靜無波的表，流銘怔怔愣住，心中疼痛不已。這段日子裡，流螢獨自一個人到底承了多的力與痛苦，纔會讓的心平靜得猶如驚濤駭浪過後平靜的湖面？可憐小小年紀竟然將這一切苦難都承下來了，並且還到了他回來的這一刻，可想而知，爲了這一刻，吃了多苦，盼了多日！

流銘再也承不住心裡的自責，將流螢納懷裡，極力抑著自己無宣泄的緒道：“你苦了……哥哥以後再也不會離開你，從此我們相依爲命，孃親的仇，哥哥一定會報，終有一天，哥哥會讓孫玉茹嚐到比孃親多百倍、千倍的痛苦！”

“哥哥不必擔心，對付螢兒早有計謀，若是接下來收斂一點，我還能放任多活一些時日，若是尤不死心還妄想加害你我，只會讓死得更快！”靠在流銘的肩頭，流螢湖泊一般澄澈的眼眸中，閃過一抹凌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