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老太爺向來不是個心慈手的人，相反，他比誰都冷、殘忍。

故而，他從順州送去的人，不止去了彭州府，還有人去了濰州和信……

只是，去濰州和信的人走的比較晚。

一旦彭州府發了天花瘟疫，那麼濰州和信也會跟著相繼發，他手里的藥材和資便都能賣出去了，而且還是天價。

趙家的發財路子，肯定不是趙家一個人做——

故而聰明的趙聽齋立即就想起了趙家這些年一直資助的聚賢書院。

“祖父你……”趙聽齋大怒，“你就不怕我和聚賢書院的人講？你就不怕我京后告訴萬首輔和鄒大學士！”

“他們都是讀書人，更是聚賢書院的大儒，絕對不會要你這些帶的銀子的！”

趙老太爺聽著卻是淡淡一笑，他毫沒有阻止趙聽齋，反而是回答，“聽齋，若是我們家里出事了，趙家上上下下幾百口人，都會被抄斬的！”

“你舍不得他們出事，對不對？還有你的姐姐，和棠剛剛定了一門親事，還未出嫁，會被這場禍事連累的！”

“你舍得讓那麼心疼你的姐姐被斬首嗎？聽齋，你不會的……”

趙聽齋的心里像是被祖父用毒藥腐蝕出一個大大的傷口，此時這個傷口不止在流，更是疼的他只能掉眼淚。

他自然做不到看著趙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死在自己的莽撞下，更是不想看著姐姐為自己傷心。

但是……

濰州和信有幾十萬的百姓啊！那都是人命啊！

幾十萬，這不是一個冰冷的數字，每一個數字的背后都是一個人的命，更是一個活生生的家庭!

這些人都有親人，其中有些人更是和他一樣，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的年紀，對未來充滿了憧憬。

“我……”趙聽齋依舊固執的，“我會告訴萬首輔，讓他不要再接你的銀子！”

說著，趙聽齋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想要離開趙家，他只覺得祖父已經變了一個只知道要銀子的怪了！

趙老太爺看著趙聽齋要離開，只是說了最后一句。

“聽齋，你說為什麼聚賢書院要我趙家的銀子最多呢？”

當時的趙聽齋沒聽懂祖父話里的意思，只是覺得像萬首輔和鄒文這樣厲害的大儒，怕是被祖父給欺騙了。

祖父給的銀子，他們都以為是為書院好。

其實趙聽齋當時明明知道，這些想法不過是在欺騙自己，可是他卻這樣做了——

在會試的時候，趙聽齋從郁危同窗的手里拿了幾顆藥丸，當時他沒放在心上，想要丟掉。

可隨地丟東西的習慣，是趙聽齋最鄙夷的，故而他就帶著藥丸去了貢院。

也是因為這些藥丸，他堅持到了最后都是清醒的。

只是，趙聽齋最終還是沒聽從祖父的建議，他徹底的改變了文風，反而有些模仿郁危的文筆，寫下了幾篇自己很滿意的文章。

這些文章按理說是無可挑剔的，可周清卻自私的為了剔除像“郁危”的文章，若不是張大人一力堅持，他這次就落榜了。

最可笑的是，周清最欣賞的文章，卻是郁危的！

此時，趙聽齋也明白了祖父當時那句話的意思……

聚賢書院為什麼問趙家要銀子最多？因為聚賢書院的里大部分人都和他的祖父同流合污，拿這些百姓的命不當人命。

說難聽點就是，大越有難，他們肯定會視而不見，而埋頭賺錢。

這是趙聽齋最不能接的事——

他苦讀多年想做個一個好，可如今祖父做的這些？讓他對自己和讀書人有了自我懷疑。

也是因為這樣，趙聽齋瘦了許多，最后若不是郁危給的藥丸好用，他的子哪里能撐到最后？

………

趙聽齋坐在地上哭的厲害，而趙家的下人們卻沒有人敢上前去勸。

這次趙聽齋來京城，趙和棠卻沒有跟來。

下人們說，“若是小姐在就好了……”

“若是小姐在，一定有法子的……”

趙聽齋哭了許久，最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干了眼淚，讓人給他準備了轎子。

………

等天暗下來的時候，楊家府外有人通傳，說是趙聽齋要來見郁危。

溫阮有些意外趙聽齋要來見郁危，但是難得的是郁危答應了。

“這人子怪的很！”溫阮說，“你小心一些！”

郁危笑，“趙聽齋這個人雖然子怪，可好歹算是個男人，有點骨氣的……”

“他來找我，怕是有急事！”

“阿阮，若是你不放心，你到時候就在屏風后面待著就好！”

溫阮的確不放心，想了想點頭，“好！”

……

楊家的西花廳很大，據說之前楊老太爺就在這里練武，而今日郁危在這里見了趙聽齋。

趙聽齋進來的時候，神很糟糕，他很頹廢……

只是，趙聽齋也發現了不遠的屏風后面有個人，他皺眉對郁危說，“我想和你私下說些話！”

“嗯！”郁危點頭，“你說就是！”

趙聽齋看了看不遠的屏風，而郁危依舊似笑非笑。

趙聽齋此時有些明白了，這屏風后面的呼吸聲不大，很細微。

聽著像是個子的聲音，應該是郁危的妻子溫氏。

外面對溫氏的評價很大，有的人說容貌丑陋、也有人說貌若天仙，但是所有人都肯定一件事，那就是溫氏是個極其厲害的子。

若不是溫氏，天花怕是要禍害整個彭州府了，故而彭州府的人提起溫阮，都恨不得給跪下磕頭。

“我今兒來是有兩件事！”趙聽齋說，“第一件，是謝謝你送的那些藥丸，若不是這些藥，我怕是撐不到最后！”

郁危，“我沒給你藥丸吧？”

“是你同窗給我的……”趙聽齋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下，不過還是著頭皮說，“算起來也是我占了你的便宜，所以我來和你說一聲謝謝！”

郁危沒有說話，而趙聽齋又說起了第二件事，“這第二件事，就是，周大人來見你了嗎？”

“周大人和我說，鄒家想要你讓做他們家的四婿，還讓你學卓文庸，你是什麼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