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又熱又靜,死一樣的靜。
被宮人領到位置后,傅思瀅和夏素昔請安行禮。
這一行禮,就半晌沒有被允許起。傅思瀅只能看到視線範圍里一尊爐口通紅的火爐。
漸漸的,兩條開始抖。
傅思瀅心中一氣,鑒於和夏素昔站著,便十分蔽地胳膊一,上夏素昔。
夏素昔之前又哭又裝那麼久,力比傅思瀅還要差,本就艱難維持,被傅思瀅這麼輕輕一,立刻就像是被最後一稻草垮,直接歪倒在地。
傅思瀅立刻小小驚呼一聲,趕忙去扶夏素昔。
等將夏素昔扶起來來,二人就自然垂首站立,悄無聲息地雙雙結束禮數。
皇上的沉默也在這個時候被打破。
「你二人在皇城鬧出這麼大的靜,如何向朕待?」
夏素昔被嚇得「噗通」一下跪地,連聲告罪:「是臣莽撞,臣惶恐,臣願以死謝罪!」
不知道是不是這幾日以死相做得多了,夏素昔現在是張就來。
傅思瀅瞥夏素昔的後背一眼,緩緩跪下,簡單道:「形勢所迫,非臣故意為之。」
夏素昔一僵,面向地毯的面容出怨恨。
憑什麼就得以死謝罪,而傅思瀅一句不是故意的就可以解釋?難道還想所有的罪過都讓一人承擔?
皇上顯然也被傅思瀅的解釋驚愣一下。
「你們一個願以死謝罪,一個非故意為之。呵,非死即活,」皇上冷笑,「夏素昔,傅思瀅,你二人今日是聯手在朕改口、朕收回命、朕反悔朕的旨意!嗯,是不是?」
「臣不敢!」
「臣不敢。」
「朕看你們敢得很!」
皇上重重拍桌。傅思瀅與夏素昔二人噤若寒蟬。
良久,皇上平緩緒,問夏素昔:「你就非慕王不許?不能嫁給慕王,你就要自盡尋死?」
一聽這話,夏素昔立刻意識到是轉機來了!
再抬頭,又是深可憐模樣:「皇上,臣對慕王的真心天地可鑒。臣不是以命相,而是沒了慕王……真的活不下去!」
夏素昔說這話時,傅思瀅急速地抬眼瞥了一下,瞥見漠蒼嵐那張冰塊臉。
明明夏素昔是在真意切地表明心意,可他愣是半點不容。
傅思瀅撇。也對,誰嫁給他都無所謂,他又不在乎。
這樣想著,眼眸漸涼。
皇上又問傅思瀅:「你真的願意為了全夏素昔,抗旨悔婚?你可知抗旨的後果?」
傅思瀅應聲:「臣知道抗旨的後果,但為救夏家小姐一條命,臣認為值得。只是還求皇上將臣與家人分開對待,禍不及家人。」
皇上默然。
傅思瀅又是佔道理又是占義,若他真的因此而罰傅思瀅,一定會被天下人所非議。
沉默許久后,皇上沉聲對慕王說:「慕王,看你的意思了。」
聞言,夏素昔張至極,傅思瀅則淡然不。
而漠蒼嵐沒有分毫猶豫,直接道:「傅思瀅,你既然要悔婚,那就如你所願。抗旨不尊的後果,你一人承擔。」
「臣知道。」
漠蒼嵐說完,再無其它話語。夏素昔等了許久沒有等到所希的回應,不由得非常失。可再一想到賜婚該是由皇上賜婚,便又打起神期待地等候皇上的旨意。
然而……
皇上與慕王對視許久,說:「好了,你們下去吧,別再鬧事了!」
夏素昔一驚,急切地抬頭:「皇上!」
「朕要考慮!」
皇上陡然加重的危險語氣令夏素昔一驚,頓時不敢再放肆,只好乖乖垂下頭去,與傅思瀅一同跟隨宮人離開。
一出船艙,便能看到站在其他船上的李氏和夏家人。
夏素昔目深深地看傅思瀅一眼,轉急急與家人匯合。傅思瀅則淡然對護衛方止道:「我的確是慎重考慮后才開口的。」
方止神無奈。
夏素昔對家人說皇上和慕王爺已經同意傅思瀅的抗旨悔婚,但皇上對另行賜婚還要考慮。
夏祭酒等不到皇上召見,心中惶恐:「賜婚一事事關重大,自然是急不得的,你沒有在皇上和慕王面前急躁魯莽吧?」
夏素昔尷尬搖頭:「沒、沒有……」
聽到夏家人的對話,李氏擔憂至極地握傅思瀅的手:「你怎麼跟皇上和慕王說的?」
「該說的我方才在船外都說了,抗旨的後果我一人承擔,皇上和慕王都同意了。」
「你!你一個人怎麼承擔!」李氏陡然驚生淚,「那可是違抗聖旨啊!思瀅,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娘和你爹怎麼得住!」
傅思瀅急忙安住母親,悄聲安:「母親莫慌,皇上和慕王都還沒有說我抗旨會是什麼後果呢。您也不想想,我是為了救夏素昔的命,怎麼可能會有嚴重後果?皇上若真要罰我,至多也就是意思意思。」
李氏心中難,無法開懷:「意思意思?你是皇上肚子裏的蛔蟲,你知道什麼意思!」
在傅思瀅連聲寬母親時,龍船傳來「皇上起駕」的高呼。
眾人紛紛跪地行禮,恭送皇上。
著龍船漸漸遠去,想到方才漠蒼嵐答應得乾淨利落,傅思瀅抿起,神複雜。
有今天一事,與漠蒼嵐的婚事可以合理解除,但夏素昔想要嫁給漠蒼嵐,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
皇上之所以當初想讓嫁給漠蒼嵐,無非是為了獲取傅宰相所代表的世家勢力的支持。而夏家雖也是世家,但本就是皇上和慕王的人,所以皇上不會想用聯姻的手段來獲取夏家的忠誠。
慕王妃之位是一塊大,皇上豈會願意浪費。
然而眼下,皇上要是不願意讓夏家和慕王聯姻,恐怕夏家的忠心會損啊。
呵呵,皇上也算是騎虎難下了。
賠了夫人又折兵,皇上這是賠了慕王又折夏?
傅宰相知道事的經過後,並沒有斥責傅思瀅。
「當時況危急,你的做法是對的,」傅宰相沉重點頭,「現如今,就看皇上和慕王的意思了。爹估著,皇上不會對你有太大的懲罰。這樣也好,你和慕王的婚約解除,以後爹的力也能輕一些。」
傅思瀅點頭:「是。」
父二人都是這樣認為的,但現實狠狠打臉。
翌日早朝,無數彈劾摺子像雪花似的落在皇上的案上。什麼傅宰相吃完飯不,有損儀容,還有傅宰相走路太慢,耽誤時辰……種種種種,彈劾的儘是些蒜皮!
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兒,太監總管將一道又一道摺子挨個念出,傅宰相的臉是青一陣白一陣,難堪至極。
過半的朝臣參與了彈劾傅宰相。
要不是傅宰相素來公正清廉、勤勤懇懇,這次非得被彈劾到流放抄家不行。
彈劾的摺子太多,皇上當眾訓斥傅宰相一番,令傅宰相無地自容。
尷尬啊,尷尬極了。
傅宰相回府以後,也不好意思跟家裏人說,第二日去上朝,照樣是同樣悲慘的遭遇。
雖然傅宰相不對家人訴苦,但有傅容辰啊!傅容辰也算是準仕途,在書院的同窗中地位頗高。同窗都是宦公子,聽父母說了笑話,到書院就不懷好意地詢問傅容辰,可是把傅容辰得夠嗆。
於是,全家就都知道了。
傅思瀅一邊聽弟弟抱怨,一邊角搐。萬萬沒有想到,漠蒼嵐會如此稚!
當然,這當然是漠蒼嵐的手筆!否則除了皇上,誰還能令這麼多朝臣做出這種可笑的彈劾!
簡直是荒唐!
沒想到漠蒼嵐表面上答應得好好的,背地裏卻如此無恥。說好的抗旨後果由一人承擔,他憑什麼辱父親?
越想越氣,傅思瀅再三思量后,還是打算去慕王府求見一遭。
就算不提父親的事,也得問問漠蒼嵐,皇上同意悔婚的聖旨什麼時候下?
再一次來到慕王府,傅思瀅所到的對待瞬間大變。慕王府管家皮笑不笑地請傅思瀅在堂中等候。
門客的份也不好使。管家面無表地說:「王爺認真考慮后,認為好姑娘還不夠資格為慕王府的門客,所以這塊門客……」
話未說完,一見管家有意要收走手中的門客份木牌,傅思瀅立刻將手一,慫了道:「我不是好姑娘,你認錯人了。」
慫到承認自己「不是好姑娘」,全因為好歹憑著門客份,每月還能從慕王府領銀子呢,才不要放棄這個份!
管家乾笑兩聲,也沒強要。
而傅思瀅這一等,就等了個海枯石爛。
坐在椅子上,等到兩發麻,站起來鬆鬆筋骨,也等到筋疲力盡。王府管家已經沒影兒,想要離開,堂外的下人就攔住,不讓走,於是就只能幹等。
好哇,好個漠蒼嵐,像個小娘兒們一樣小心眼!用這種手段磋磨人!
呸!
正等著呢,忽然見堂外有下人帶著一個悉的人影走過。
著,傅思瀅眉頭一皺,那是……錦相樓的掌柜?
錦相樓的掌柜一扭頭,也看見了傅思瀅。掌柜神明顯一怔,而後跟王府下人說了一句,就向傅思瀅走來。
「小人給傅大小姐請安,沒想到在慕王府能與您巧遇,呵呵呵呵。」
傅思瀅目狐疑:「你來慕王府做什麼?」
「下人是來尋慕王府的管家,結算上個月慕王府留在錦相樓的賬錢。」掌柜笑意盈盈,好像是馬上要得到大筆銀子的開心。
「嗯,」傅思瀅應一聲,轉頭對王府下人說,「這掌柜要找你們管家,我也要找你們管家,何不帶我二人一塊去?」
王府下人乾笑:「傅大小姐還是留在堂中稍候為好。」
說完,領著錦相樓掌柜速速離去。
盯著錦相樓掌柜的背影,傅思瀅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
按理說,是沒有問題的。高門貴府都有記賬的習慣,只等著各家掌柜帶著賬本登門結賬。可這個錦相樓的掌柜……他不是一般的掌柜啊!
傅思瀅可不會認為給清方門看門,就不算是清方門的人!
難道,清方門與慕王有的關係?
想了想,又覺得沒可能。因為前一世在慕王死後,清方門的勢力和聲才在江湖上愈發強盛。
或許真的只是來要賬的吧,要不然就是漠蒼嵐和一樣,有什麼事需要清方門幫助?呃,這個想法更加不可能。要是漠蒼嵐都得求清方門幫忙,那清方門現在怕是已經一統江湖,哪裏還用得著接這種打人、買葯、找人的小生意。
傅思瀅被足在堂中,眼睜睜看著錦相樓的管家來了,又走,走時還客氣恭敬地沖拱手告別。
眼看天將晚,傅思瀅終於忍不住了:「來人!」
一嗓子響徹慕王府,得鳥驚散。
「再不來人我割腕自盡了啊!」
看守在堂外的王府下人神驚怔,眼看傅思瀅一下子摔碎茶杯,撿起鋒利的瓷片就往自己的手腕劃。
「你家主子出來見我!」憤怒不已,「否則,我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有兩個人為慕王尋死覓活!」
以命相!
跟夏素昔學的!
一見這架勢,王府下人匆忙去報。不過一會兒,王府管家速速趕來。
「你別進來!你敢過門檻一步,我立刻就死!」
王府管家憂愁不已:「傅大小姐,您這是要做什麼?你快放下利,小心別傷著自己。在下已經稟告王爺,王爺很快就會來的。」
「你自己瞧瞧天!很快是多快?我信了你的邪!」傅思瀅冷嘲熱諷,「但我的很快跟你不一樣,你信不信我很快就割腕自盡,濺你一?」
管家苦笑不已:「王爺是真的忙……」
話未說完,一道冷漠不帶分毫雜音的男子聲音響起:「讓死,別攔著。」
慕王到!
音落,漠蒼嵐的影隨即出現在門外,背著線,影子像一座小山包似的蔓堂中,將傅思瀅籠罩。
這招果然有用。一哭二鬧三上吊,人的法寶,真是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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