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昏暗下來。
苕溪在書房裡點了燈,就蹭著不走了,認認真真地看著如錦寫字。
蜀素一邊磨墨,一邊悄聲地問道,「大小姐,春香姐姐去了松濤院那麼久怎麼還不回來?」
語氣里竟有幾分擔心的意思。
如錦輕輕地笑,「好事。」
雪柳閣和松濤院的距離很近,倘若東西被拒收了,那春香早就該回來哭了。
抬起頭,看到苕溪如癡如醉地盯著寫的字,不有好奇問道,「你會寫字?」
苕溪憋紅了臉搖頭,「不不不,奴婢不會。」
又憧憬又哀傷,「聽說我爹爹是個秀才,原本等我長大了他會教我寫字,可惜……」
可惜還沒有長大,爹爹就病死了。
娘親和被同族的大伯趕了出來,顛沛流離,居無定所。後來,連娘親也去世了。
一個人孤苦伶仃,無可依,竟被惡房東賣給了牙婆說要抵房錢。
還好,遇到的牙婆心腸不錯,沒有將賣進勾欄院,而是送了臨安侯府中。
苕溪有時候會想,倘若爹爹並沒有病死,而是好端端活著,該會怎樣?
一定也會讀書識字明理,過著可能不富足但卻溫馨快樂的生活。
苦孩子的命運總是相通的,如錦想到了從前跟著的鍋碗瓢盆四大侍。
能被牙婆發賣的小丫頭哪一個沒有傷心的往事,但自從跟了,鍋碗瓢盆的臉上就一直是激昂向上的。
也不知道後來們都怎麼樣了?
現在們還活著嗎?
如錦想,等下次見到了小桿子一定得好好問一問。
苕溪見大小姐沉默不語,因為是自己突如其來的訴苦掃了大小姐的興緻。
不由慌了,惶惶恐恐就跪下,「對不起,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不該多!」
如錦放下筆,起走到苕溪跟前了的頭,「乖,起來吧。以後,我教你寫字。」
的目向蜀素,「你們也得學認字。」
管家撥給他的這四個丫鬟,春香已經打聽過了,都是買進后新訓的,沒有經過夫人的手。
聽說,這是松濤院的意思。
這樣倒好,能幹的丫頭固然難得,但自己教出來的用著更放心。
春香雖然好用,可是家生子,的爹娘和兄弟牢牢地掌握在周氏的手中,哪怕現在心向著自己,但總有一天也會倒向周氏的。
得儘快培養出自己得用的人手。
如錦看著呆愣愣的兩個丫頭笑了起來,「值雨,甘,你們兩個也進來。」
認認真真地宣布,「從明日起,每天晚上我會留出一個時辰教你們認字寫算。希你們好好地學,將來,不止可以為我分憂解難,還能自己獨當一面。」
春香進門的時候,看見小丫鬟們齊刷刷跪了一地,個個都痛哭流涕的模樣。
一急,「這是怎麼了?你們幾個怎麼惹大小姐不高興了?」
苕溪忙抹了眼淚,「不不不,不是這樣的。大小姐說要教我們寫字,我們這是高興的。」
春香鬆了一口氣,「嗨,瞧你們這哭的,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呢,嚇死我了。」
笑著說道,「這是好事兒啊!臨安侯府的大丫鬟可人人都認得字,要不然以後怎麼幫主子做事?」
蜀素問道,「那春香姐姐識字?」
春香不自覺地將腰板了直,「我是府里的家生子,從小就有先生教過。」
家生子比起買進來的僕從當然更得主人信任,也更容易被重用。所以,府里從小就對他們進行技能的培養,識字只是第一關。
主請纓,「大小姐,這教認字的事,就讓奴婢來幫忙吧!」
如錦點點頭,「也好。」
問道,「東西送出去了?」
春香很是得意,「東西送出去了。」
眉飛舞地說道,「原本良叔是有些為難的,但侯爺聽說是大小姐自己寫的字,便讓良叔傳了進去。奴婢頭一回遇到這事,也不敢走,就一直在門口候著。」
如錦笑著問,「那你候到了什麼?」
挑了挑眉,「莫非侯爺還給了賞?」
春香忙道,「那倒沒有,但我覺得這可比給了賞錢還要重要。」
高興地說,「侯爺說,請大小姐明日吃了晚膳去松濤院找他。」
侯爺的關注,在這個深藏暗箭的後院是一種保護,夫人即使心裡恨不得死大小姐,卻也不敢再妄了。
忍一忍。
再忍一忍,等婚期定下,大小姐出了閣,一切就好了。
最好……最好大小姐能將一家都要了去當陪嫁,可這就需要大小姐在侯爺心上足夠有份量才行。
但願可以!
用過晚膳,如錦讓丫鬟們散了,「明日我和春香要出門,你們幾個各司其職,將家給看好就是了。」
春香跟著進屋,「大小姐,今夜我睡在踏板上值夜吧!」
忙補充道,「您在宿州長大或許沒這規矩,但鄉隨俗,臨安侯府的小姐們夜裡睡覺都有丫鬟值房。一來是為了保護主子的安全,二來也是方便差使。」
如錦搖頭,「我不需要。」
瞇了瞇眼,「春香,明日可能會遇到什麼你比我清楚,你得回去好好睡,養足了神才能打勝仗呢!」
春香遲疑了一下,還是點點頭,「也好。大小姐,我現在就住東廂,離您近,有事您大聲喚我也能聽見的。」
一邊退下,一邊念叨著,「得去弄一個鈴鐺,若是有事大小姐搖鈴我就能聽見。」
如錦目複雜地著春香的背影。
半晌,嘆口氣說道,「來日方長,且再看吧。」
翌日,如錦將周氏希著的紅衫穿在上,在銅鏡前顧盼,「春香,我好看嗎?」
春香連連點頭,「好看!」
頓了頓,低聲音說道,「別的我不敢說,大小姐的貌在臨安侯府可是頭一份的。不,不止臨安侯府,咱們家素日來往的親戚中,就沒有見過比您更好看的小姐了!」
夫人倒是個人,可惜二小姐三小姐肖父,論容貌,不過只是普通,還不如二房三房的小姐們。
如錦淡淡地一笑,「貌是天生的,不算本事。當遇到豺狼虎豹時,反而會是催命符。人薄命,你可曾聽過這句話?」
春香一愣,暗暗懊悔馬屁拍到了馬上。
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有些結起來,「奴婢……我……不……」
如錦忽然咯咯笑了起來,「不過,聽你說我好看,我還是很高興的呢!」
甩了甩紅,「來吧,跟我打仗去,今日咱們只許勝不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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