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山林中,一場大雨之後彷彿又更冷了幾分。路邊零星的綠草夾在滿地枯黃中間,表面上都結上了一層薄薄的霜。
距離訶城不遠的地方,一群人悄無聲息地埋伏在山坡上一不,如果不湊近了仔細看幾乎都不到那裡有人。
靠後一點的位置,南六省軍第三號人姚觀將軍正蹲在地上拿著遠鏡觀察遠的況。
一個人貓著腰過來,湊到姚觀邊低聲道,「將軍,都等了一晚上了,那些人到底會不會來?」
姚觀放下遠鏡道,「會。」
「可是……」他們推測今天凌晨一點那支隊伍就該從他們面前過了,現在都早上六點了連個鬼影子都沒看到。是不是他們的報出了什麼問題?還是他們的行被人發現了?
天氣太冷,一張吐出的氣都凝了白霧。
姚觀道:「那些都是組建還不到兩個月的新編軍,你覺得他們能快到哪兒去?昨晚下雨,恐怕是耽誤了行程。再說了,他們要去安正,不走這裡還能走哪兒?」
蹲在他邊的人想了想覺得也對,只是忍不住嘆了口氣道,「他們要是再不來,咱們自己人就快要凍死了。」這十一月底的天氣可是真的冷,西南山林里明明沒什麼風,卻彷彿比他們南六省還冷。
偏偏趕巧昨晚還下了一場雨,南六省的後勤就算再好,這冒著雨潛伏了一整晚也不了啊。
姚觀正要說話,不遠一個人影飛快地過來,剛到姚觀邊就聲音急促地道,「將軍,來了!前方五里!」
姚觀眼神一凜,沉聲道,「傳令下去,全軍準備!」
「是!」
二十分鐘后,一支隊伍的先頭部隊出現在了山路的盡頭。埋伏在兩側的南六省士兵等了一晚上早就有些耐不住了,一個低層指揮立刻就想要下令衝鋒,被邊的長一把拽住,低聲道,「幹什麼?」
「長,不打?」長搖頭道,「先不打,放他們進去一點再說,等命令!」
有些失不過低層指揮還是忍住了,於是所有人便安靜地盯著下面正在行軍的隊伍,任由他們從自己眼皮子底下過去。
南六省的將士蹲守了一晚上十分難,底下的孫家軍上下也不怎麼高興。
他們接到命令向安正靠攏,誰知道才剛出發不久就下了一場大雨,於是延遲了行程。即便是這樣,被迫一大早就踩著泥濘行軍的將士們依然不怎麼高興。
就在一個多月前他們都還是普通的農民或者城裡的工人、夥計,突然被徵召伍接訓練,連槍都還沒有模悉就要接這樣的強行軍,他們哪裡得了?
於是整支隊伍隊形渙散,速度也不快,還有人在隊伍中聊天抱怨,沒有長催促本就走不快。
「也不知道上面的人腦子是怎麼想的?大冬天的,打什麼仗?」隊伍里有人小聲抱怨道。
這話立刻就引來了不附和,「可不是麼?這個天氣在家裡著都嫌冷,誰還出來到跑?」
「那也沒法子,上面不是說了嗎?是外面的人要打咱們督軍。」他們並不知道,就在幾個月前還是他們督軍跑出去打別人的。
「那個啥…上戰場、要死人的吧?」有人忍不住小聲道。
其他人都笑出聲來,彷彿對方問了個傻問題,「上戰場哪裡有不死人的?」
「可不是麼?我們村的二狗子,年前被徵召,九月的時候就聽說已經沒了。」其他人紛紛分自己見過的或者聽說過的事跡,開頭問話的人忍不住聲道,「可是…我們、我們也可能會死啊。」
原本還在笑著的所有人都沉默了,是啊,別人會死他們當然也會死的。
「要不,咱們逃走吧?」有人打量著四周小聲提議道。
他們幾個都是一個村兒出來的,倒也不怕被人出賣。
另一人推了他一把道,「胡說什麼呢?看到沒?那些人…就是專門決逃兵的。」在他們的隊伍兩側,每隔一段距離就有幾個背著槍的人,那些人手裡的傢伙明顯就跟他們手裡這些跟燒火差不多的傢伙不一樣。他們可是親眼見過,那東西片刻間就能把人給打篩子。
氣氛越發低沉了,後方傳來了長嚴厲的催促聲,於是隊伍又加快了一點速度。
就在這時,後方突然傳來一聲劇烈的炸聲,長長的行軍隊伍頓時大。
兩邊山坡上傳來了集的槍聲,還有指揮氣急敗壞下令反擊的聲音。但是對方居高臨下佔據了兩邊的山坡,他們被直接堵在了狹窄的山道中間,想要反擊哪裡那麼容易?
如果他們是銳或許還能力一搏,但他們這些人大部分連槍都還拿不穩,炸聲一響許多人直接就抱頭蹲在了地上或者躲到了路邊的樹下。
僅剩下的一些還有戰鬥能力的人,明顯也不是早就準備多時的南六省銳的對手。
一場戰鬥持續了不過半個多小時就結束了,姚觀帶著人走下山坡查看戰場況。正在清理戰場的軍立刻上前敬禮,「將軍,確實是新編十一軍,他們這支隊伍一分為二,另外一半奉命留守訶城。團以上指揮俘虜十七人,擊斃四人。其中…有新編十一軍第三師的長。」
姚觀微微挑眉,「死了?」
對方連忙搖頭,「沒有,被俘了。」
姚觀點點頭,很快又著下蹙眉道,「難怪這麼好打,這才半個新編軍啊。留下一半是為了防著咱們?」
「將軍,咱們現在怎麼辦?」跟在姚觀邊的參謀小聲道,「這一仗雖然打得輕鬆,但如果剩下那一半新編軍跟在咱們屁後面搞事,也很麻煩。」
姚觀思索了片刻,微微瞇眼道,「這樣,咱們也兵分兩路……老路,你帶你手下的人去訶城,務必給我解決掉訶城那半個新編軍。最好是悄悄的,別讓人發現咱們佔了訶城。」
被稱為老路的人有些鬱悶,「我手下就不到一萬人,孫良的新編軍瘋了一樣的擴充,半個軍至也有兩萬多人吧?」還悄悄的?長你要求會不會太多?
姚觀嘿嘿一笑,「那我不管,你要是連這些連戰場都沒上過的人都打不過,也沒臉回南六省了,自殺謝罪吧。」
姚觀下一向親和,下屬跟他關係也都親近,老路也只是低罵了一聲還是抬手敬禮接下了任務。
姚觀很是滿意,指點道,「如果有困難,可以向龍喻的人求助。我記得他有兩個旅應該也快要到那附近了。」
「用不著!」老路很有骨氣地道。他們南六省怎麼能向北四省的人求助?那不是掉了督軍的面子麼?
等到老路帶人離去,姚觀站在旁邊一邊看著手下來來回回清理戰場,一邊所有所思地想著什麼。
過了一會兒,副過來請示,「將軍,這麼多俘虜怎麼辦?」這次俘虜確實很多,因為很多人就沒有抵抗直接抱著腦袋蹲在地上了。
但是這麼多俘虜置起來也是個麻煩,肯定不可能全部殺了,從古至今都有殺俘不祥的說法,現在就更不能了。如果他們真的將這些已經束手就擒的俘虜給殺了,回頭出來南六省能被整個安夏噴到自閉。
但是就這麼放了肯定也不行,這些人到跑回頭孫家就能知道他們的向了。
姚觀微微瞇眼思考了一會兒,道:「把那幾個高層指揮帶過來見我,我跟他們聊聊。」
「是。」雖然不知道將軍想要幹什麼,副還是立刻應聲而去。
十一月二十八,南六省軍圍攻安正遇阻的第八天。
原本一直試圖用各種方法攻打安正城的南六省軍突然後退,這個消息傳回安正城指揮部時郭懷正盯著桌上的沙盤皺眉苦思著什麼。
聽到下屬稟告的消息,郭懷的眉頭非但沒有舒展開反倒是皺得更了。
站在他一邊的下屬有些不解,「將軍,有什麼問題嗎?」
郭懷搖了搖頭沒有說話,轉去看掛在牆上的那張更大的地圖。
地圖上,幾個紅的箭頭分別從幾個方向指向了西南的腹地也是孫良的大本營——彭城。
郭懷盯著地圖看了良久,才輕嘆了口氣道:「這仗…不好打啊。」
邊的副不解,「將軍,現在的局勢對我們有利啊。」只要能拖住傅城幾天,南六省就會陷幾十萬大軍的包圍之中,若是能幹掉或者是生擒傅家大,那必然會震驚整個安夏,將軍怎麼一點兒也不激呢?
退一萬步說,就算讓傅城給跑了,大敗南六省聯軍也是讓人驚嘆的戰績了。
郭懷道:「南六省的姚觀,北四省的龍喻,哪一個是省油的燈?另外…西北這邊……」郭懷的手指重重點了幾下地圖上方那個碩大的紅箭頭,「這段時間,宋家父子太安靜了,我總覺得不太對頭。」
若論現在誰最恨孫家,肯定非宋家莫屬。但自從月初宋家陳兵西北邊界,期間只是小打小鬧了幾場,幾乎沒有什麼大作,這讓郭懷心中有些不安。
「或許是西北軍跟大胤人打損失太重還沒緩過氣來?將軍,傅城現在撤了,咱們該怎麼辦?」不太明白將軍的憂慮,副只能抓著最要的問題問。
郭懷垂眸思索了一會兒,才道,「讓他撤,下令城外的一個旅堵上去,如果他們往東南撤就不必管,如果想往西去就給我打回去。」
副一愣,提醒道,「將軍,督軍的意思是要我們圍殺傅城。」將軍這意思分明就是要放走傅城啊。
郭懷看了他一眼,沉聲道,「傅城手底下至還有十八萬兵馬,且不論圍殺功的幾率有多。若是讓他進西南腹地,東西兩線有姚觀和龍喻,西北還有宋家虎視眈眈,一旦讓他們匯合,我們有多兵馬能夠圍殺近四十萬大軍?」
副遲疑道,「那將軍的意思?」
郭懷沉聲道,「先將傅城趕出去,全力絞殺姚觀和龍喻。只要滅了這兩個人,傅城要麼繼續後退等待援兵,就算再讓他進來,也不足為慮。」
副覺得自己快要被說服了,但是……
「督軍恐怕不會同意。」
郭懷沉默,從一開始他就不同意孫督軍聯合大胤人對西北用兵的事。這種事,無論敗孫家都註定要名聲掃地的。
偏偏孫督軍做這事兒之前本就沒有跟他商量過,他長期駐守在外,等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孫家都已經出兵了。
之後他也勸過幾次,卻都被孫督軍打哈哈給敷衍掉了,再勸孫督軍就不回他的信了。
郭懷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我親自給督軍發報。」希孫督軍這次肯聽勸。
其實郭懷也不知道這場仗最後的結局會走向什麼方向,就算他打贏了傅城又能如何?孫家與尼羅人大胤人勾結已經是事實,傅城後面還有傅政,就算傅政沒了還有龍鉞,宋野,這些人誰會放過孫家?
但是他現在除了撐著又還能如何?背叛孫家投靠傅家嗎?
且不說他的家人子都在彭城,孫督軍待他不薄,若是就這麼背叛了誰又能看得起這樣的人?
「大。」徐鳴快步從外面進來,道,「郭懷布置在城外的一個旅正在向西南移,似乎想要擋住我們西進的路。」
傅城微微挑眉,道:「郭懷想要把我們出安正地區?」
徐鳴點頭道,「看來是這個意思。大,郭懷真的這麼輕易放我們走?」
傅城淡笑道,「他不是放我們走,他是希我們走。」
見徐鳴面疑,傅城道,「我們一旦被出安正,姚將軍和龍將軍可就孤陷在西南腹地了。而且他們還是兵分兩路,若是被孫家分別包抄絞殺,誰都救不了他們。」
聞言徐鳴神也是一肅,「那……」
傅城搖搖頭,「孫良不會同意他的計劃,繼續西進。郭懷的人要攔,就先拔掉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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