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神淡定，眼神卻多了幾分深沉，「蘇會首想得開，可惜這世上卻鮮有蘇會首這樣的人。」

蘇夢寒有些無奈地嘆氣道：「若非萬不得已，我也絕不願如此冒險的。」可惜他的份，都不得不冒險。只要晞兒一天沒被確定死亡，柳家的人第一個要懷疑的人就是他。所以雖然他回京的消息並沒有多人知道，卻依然只能選擇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來拜訪這麼一個毫不起眼的宅子。如果接到了晞兒，明天一早就會立刻送他出城送到遠離京城千里之外的地方。但是現在，他卻覺得讓晞兒跟著陸離和謝安瀾是個更好的選擇。

雖然陸離這人看起來不知道深淺，但是陸夫人卻顯然是真心喜歡晞兒的。而在一定程度上，陸夫人是可以影響陸離的。

謝安瀾靠著扶手，有些懶懶地提醒道：「畢竟是個孩子，我們也不可能一直將他藏著不讓見人。兩位可有想過我們要如何跟外人解釋這個孩子的來歷？刻意遮遮掩掩，只會更加的引人懷疑。」

蘇夢寒笑道：「在下還有些人脈，陸夫人儘管放心晞兒的份在下會讓人辦好的。」

「哦？」謝安瀾挑眉，有些懷疑地看著他。

蘇夢寒淡笑道：「就當是陸公子的庶子如何？」

謝安瀾無語，打量了蘇夢寒半晌才緩緩道：「是什麼讓蘇會首覺得，我是個會善待庶子的人？蘇會首是在提醒我對西西太好了麼？還有…夫君才十八歲，哪來這麼大的兒子？」

其實十八歲有一個五歲的兒子在世家紈絝子弟中並不算太誇張。但是放在陸離上就顯得十分違和了。而且，怎麼覺得這個蘇夢寒在竭盡所能的敗壞陸離的名聲呢？

蘇夢寒也忍不住失笑，人他見過不，無論是普通的民還是豪門貴，謝安瀾還是第一個理直氣壯的說不會善待庶子的人。雖然別的人心裡大約也是這麼想的，但是表面上卻還是要虛偽的說什麼嫡子庶子都是自己的兒子，一視同仁云云。

「那陸公子怎麼看？」蘇夢寒問道。

陸離淡然道：「這事還是陸某來辦吧。既然蘇會首想將那孩子放在這裡，還是不要和流雲會扯上關係的好。另外，那是個姑娘，不是個公子。還請蘇會首記牢了。」

「……」他的外甥就這麼變外甥了？陸離真不是故意的？

蘇夢寒開始有些懷疑將外甥給這兩個人照顧到底是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畢竟他們真的不啊。而且他和陸離的關係其實也還不怎麼好。從這兩次的見面閑聊可以看得出來，這個表面上溫文爾雅的年分明格十分惡劣。

好一會兒，蘇夢寒還是嘆了口氣，點頭道：「如此，有勞兩位了。」聰明而又不引人注意，且不會因為自己的愚蠢和自以為是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蠢事的養人實在是不太好找。他已經放棄了讓外甥再回到皇室的想法，如今外甥有人照顧沒有了後顧之憂，他只要專心解決掉會危害到晞兒將來人生的人和事就可以了。

至於陸離會不會利用晞兒做些什麼，現在都還為時過早。

從陸宅出來回到流雲會的園子，蘇遠才忍不住問道：「公子，將小公子給那兩位…真的沒問題麼？」

蘇夢寒淡淡笑道：「就算是教給自己人照顧，不也一樣要出問題麼？陳家在商家數代為仆，商家何曾虧待過他們？」

蘇遠默然，只是…「便是如此，公子何不在流雲會中擇人照顧小公子？他們不知道小公子的份，想來也不會有什麼意外。」

蘇夢寒淡笑道「只是找人照顧晞兒容易，隨便找個有人去的小山給村民也能養活。但是…想要給晞兒找個合適的老師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晞兒已經是該進學的年紀，但是如今的況想要替他找個當世大儒做先生是不可能的，陸雍…明年科舉定然名列前茅，而且此人最出的還不是他的學問，二是他的心。能有他教導是旁人求也求不來的運氣。」

蘇遠不語，雖然總覺得公子對陸離過於高看了一些，一個連會試都還沒過的舉人哪裡值得公子如此推崇？但是既然公子已經決定了，他自然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質疑。

蘇夢寒側首，淡淡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不以為然也不去解釋。陸離的厲害若是隨隨便便就能讓人看出來，他也活不到這個時候。早被人趁著他如今羽翼未給除掉了。蘇夢寒不參與朝堂爭鬥，他若是朝中權貴的話若不能收服陸離只怕也想要先下手為強。雖然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怎麼生出這樣的才智和心機來的，但是如果晞兒能夠的他教導，將來無論做什麼都會順利得多。不過…想要指陸離心照顧一個小孩子只怕是難了，看來還是要從那位陸夫人上下手。

「那位陸夫人，你怎麼看？」蘇夢寒問道。

提起謝安瀾，蘇遠不由自主得想起了那句悠悠的帶著戲謔意味的「蘇遠小哥」，年輕的俊臉頓時飛起一片紅霞。

看著心腹屬下如此，蘇夢寒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

蘇遠連忙收斂了心神，正道：「那位陸夫人…似乎很不簡單。而且…陸公子似乎對十分縱容。」

蘇夢寒點頭道：「陸離那種人看似溫和實則格十分霸道，絕不會允許等閑人在他面前放肆。即便是他的妻子。所以，陸離若不是對夫人十分寵溺以致百依百順，就是這位陸夫人必然有什麼過人之了。」

陸離絕對不像是會對人百依百順的人。

雖然和陸離只有兩面之緣，但是蘇夢寒對陸離的了解卻比和陸離相過好些天的東方靖要多得多。從某些方面說，蘇夢寒和陸離是有很多的共通之的。絕頂的聰明才智，親緣寡淡，經過常人難以想象的打擊卻沒有就此沉淪而是從中掙出來，居高位。東方靖同樣份尊貴，但是即便是王爺的份東方靖更多的時候還是被決定的那個而不是決策者，因為他上面還著個皇帝。

但是蘇夢寒和陸離不同，時至今日流雲會幾乎要為了蘇夢寒的一言堂。而曾經的陸離雖然是幕僚的份，但是他有一百種辦法讓東方靖永遠都只會選擇他的決定。最後東方靖選擇對他下手，未嘗沒有這個原因。一個隨意開口就能影響帝王決策的人，而且靠的不是佞幸，不是上，也不是溜須拍馬，這種人對皇帝來說其實比那些佞臣更加可怕。因為皇帝在他上實實在在的覺到某種凌駕於自己之上的能力。

雖然，蘇夢寒對於陸離會有這種氣勢到詫異。百思不得其解也只能歸咎於有人天生如此。

抿了一口杯中的藥茶，苦的味道讓蘇夢寒皺了皺眉。

「被陸夫人放倒的那兩個沒事吧？」蘇夢寒問道。

蘇遠驚詫地睜大了眼睛，「公子是說……」之前擔心蘇夢寒的安危，而且那兩個被凍了一個多時辰的人況也不太好，他也就沒有問。只以為是陸宅中還藏著什麼高手，不曾想竟是……

蘇夢寒道：「若是八年前，不是我的對手。但是現在…難說。」

「怎麼會？陸夫人看上去不像是……」蘇遠凝眉道，一個人有沒有修習武功大致上還是能從姿態上看得出來的。習武是一件需要長久堅持的事，一旦時間長了就很難不留下一些習慣和印記。

蘇夢寒道：「殺過人，還不止一個。這天下之大，奇人無數，切不可一葉障目，坐井觀天。我當年在這個年紀…」搖了搖頭嘆息道：「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傻子呢。」

「公子天縱英才，誰敢說公子傻？」蘇遠道，沒有加流雲會之前，蘇夢寒的名聲比現在更盛。東陵琴聖，商羽公子的大名天下皆知。反倒是如今，知道流雲會首的名字的人卻不多。

蘇夢寒笑道：「憑著一點小聰明，一點會弄琴的天賦就當自己舉世無匹。覺得整個上雍的人都該捧著自己，邊的人都是生死之，不是傻子是什麼？」想起曾經的自己，蘇夢寒也覺得有些可笑。

所謂的東陵七聖，不過是無聊之人附庸風雅隨口胡謅的罷了，居然也有人當真，居然那個時候的自己也當了真。若不是後來被逐出商家，看盡了人冷暖，哪裡會有如今的蘇夢寒？即便是商家不倒，如今的上雍皇城中也不過是多一個自以為天縱奇才的紈絝罷了。

嘆了口氣，道：「派去查陸家的人都收回來吧，想必也查不出什麼來了。既然晞兒都押給人家了，就別鬧得大家臉上都不好看了。」

「是，公子。」

想了想，蘇夢寒問道：「柳浮雲回來了麼？」

提起此事，蘇遠抑鬱了一晚上的臉上終於出了一笑容，「回來了，今晚整個柳家都熱鬧的很呢。想必明天整個京城都會熱鬧起來。」柳家最寄予厚的十三公子讓人給砍了一手指，這手指還被人送給了宮裡的貴妃娘娘，能不熱鬧麼？當然，後半段消息八是不會出來的。

一手指對常人來說似乎不算大事，但是對柳家來說卻比被人將臉在地上踩了幾腳還要難看。柳家一心一意將柳浮雲塑造完無缺的完人，這幾年東陵七聖的名頭已經漸漸淡去，京城年青一代里東方靖為皇室宗親需要避嫌，穆翎是商人份不被主流權貴們看重，柳浮雲儼然有上雍第一貴公子之稱。如今貴公子斷了一手指，還能算得上完麼？

「公子，柳浮雲斷了一手指，應當不能朝為了罷？」蘇遠想起來一件事，問道。朝廷是要面子的，連長得太丑的都不能委以重任，更何況是有殘缺的。

蘇夢寒不在意地搖搖頭，「柳家就這麼一個拿得出手的人才，你覺得可能麼？柳浮雲不僅要在朝為，你瞧著吧，這幾日皇帝陛下為了安柳貴妃，必然還要加恩給柳家。」

「還加？」蘇遠驚訝，雖然他不是朝堂上的人卻也知道柳家一門三侯是多麼的惹眼。若說是睿王那般功勛蓋世也就罷了，偏偏柳家連半點拿得出手的功勞都沒有。他們唯一的功勞大概就是生出了柳貴妃這個兒。不過對皇帝來說，就單單是這一點大概就比無數人出生死拋頭顱灑熱要強上無數倍了。

蘇夢寒淡淡笑道：「捧吧…使勁兒捧。總有讓皇室宗親和滿朝文武都不了的那一天。」

無論是高高在上的皇親還是朝中那些員不管是什麼立場其實都不怎麼喜歡柳家人。當然說羨慕嫉妒也是可以的。我們辛辛苦苦勾心鬥角往上爬，殫竭慮為陛下效力，出生死為東陵守護河山，結果還不如你兒在皇帝耳邊吹一口香風來的有用，誰能高興？

皇室宗親們就更是如此了，堂堂龍子孫，還要看你一個出生卑賤的柳家的臉，皇室尊嚴在哪裡？

只是皇帝護短得，柳家又還沒有踩到這些人的底線，但是這麼下去總會有這一天的不是麼？

另一邊的陸家，陸離和謝安瀾兩人也還沒有休息。回到房裡，謝安瀾猶對蘇夢寒稱讚不已，「這位蘇會首真是好氣魄啊。」

陸離輕哼一聲，淡淡地瞥了一眼沒有說話。謝安瀾笑道：「你不覺得麼？」

「沒看出來。」陸離道。

謝安瀾嘆，「敢把外甥給你照顧…要麼這外甥就不是親的，要麼就是傻大膽兒啊。」

陸離冷然道：「蘇夢寒不會比你傻，那小鬼現在就是個大麻煩，你以為能有什麼用？」想要用他還得先替他料理了柳家的人，到時候指不定還有一個親舅舅跑出來截胡，蘇夢寒倒是真不傻，可惜陸離也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