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夢寒含笑看著眼前年優雅而從容的作，那種彷彿與生俱來的從容優雅幾乎讓人以為這是高門世家的天之驕子。但是陸離的生平卻已經實實在在放在了他的面前，只是雍州陸家旁支的一個不寵的庶子而已。當然，蘇夢寒也並不關心陸離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事實上如果陸離不曾手流雲會的事的話，現在的陸離連跟蘇夢寒說話的資格都沒有。即使陸離是一個即將踏場的舉人而蘇夢寒只是一個商人。

但是當真正坐在陸離面前的時候，蘇夢寒依然有些驚訝。

一個像陸離這個年紀的天才年應該是個什麼樣子，蘇夢寒知道。因為他自己曾經也是這樣的人，或桀驁不馴眼高於頂，或神采飛揚揮斥方遒，即便是偶有溫文爾雅的，也難掩藏在眼底的那種優越。但是眼前的年卻不是這樣，如果不看外表，蘇夢寒幾乎要以為坐在他跟前的是一個久居高位淡看興衰的朝中重臣。暗中安靜的彷彿不存在，卻又讓人無法忽視的覺...

「咳咳。」蘇夢寒眉頭微鎖，雖然強了下去卻依然還是溢出幾許悶咳。

陸離將一盞茶放到他跟前，才開口道：「蘇會首大駕臨，不知有何見教？」

蘇夢寒笑道：「聽說今年西江出了一位青年才俊，在下雖是一介商人，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前來拜會一番。還陸公子莫要嫌在下鄙。」

陸離搖頭，「會首客氣，誰敢嫌東陵七聖的琴聖——商羽公子鄙？」

蘇夢寒眼底寒乍現，卻又在剎那間消失於無形，彷彿從未出現過一般。垂眸著自己修長白皙的雙手輕嘆了口氣道：「琴聖？在下已經多年不曾過琴弦，如今只怕連最尋常的小曲也彈不出來了。陸公子連這點年舊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果非常人。」

陸離道：「東陵七聖名揚天下，早年陸某在上雍時也曾目睹琴聖風采。」

蘇夢寒對他的話不置可否，他們這樣的人若是要說謊，莫說是對手就算是自己也能騙過去。何況陸離到底是怎麼知道他份的，並不重要。因為這原本就不是什麼不能外道的，只是他不想而已。

蘇夢寒打量了陸離片刻，道：「在下可曾什麼地方的罪過陸公子？」

陸離面帶詫異的挑眉，道：「自然不曾。」

蘇夢寒揚眉道：「如此說來，在下是否可以理解為...陸公子以後不會再手流雲會的事？」蘇夢寒並沒有問陸離之前為什麼要摻和流雲會的務。既然他能夠將陸離的生平查的清清楚楚，自然也能夠將在西江發生的事查清楚。

陸離朝他舉了舉手中的茶盞，「自然。」

「好。」蘇夢寒點頭，手將茶杯放在桌上，齊聲道：「如此，打擾陸公子。在下在此預祝陸公子金榜題名。以後若有緣栽倒安明府，在下做東請陸公子。」

陸離點頭，「慢走。陸英，送蘇會首出去。」

「是，爺。」

蘇夢寒跟著陸英走了出去，直到他的咳嗽聲在門外消失，謝安瀾才從裏面走了出來。皺眉道：「這位蘇會首專程來一趟，就是為了問你這麼一句話？」

陸離點了下頭，謝安瀾嘆息，「可惜沒看到這位蘇會首長什麼模樣？東陵七傑？好大的名頭啊，想必長得也不差。可惜好像比你還差啊。」

陸離道：「蘇夢寒難測，方才若是一句話答得不對，他也會翻臉不認人。雖然如今理王在城中，流雲會不會輕舉妄。但是強龍不過地頭蛇，他想要將咱們留在安明府也不難。」謝安瀾斜睨了他一眼道：「他眼神兒不太好，怎麼就看不出來你是個禍害呢？」

陸離冷笑，「他眼神好得很，至比夫人眼神好。」

謝安瀾怒視他，「什麼意思？」

陸離淡淡笑道：「我至從來不喜歡親自手，蘇夢寒當初剛剛上位，可是親自帶人洗了反對的最激烈的周家。」

謝安瀾倒是不怎麼驚訝，只是若有所思地道：「難怪呢，我說他看起來病怏怏的，上煞氣倒是一點兒不輕。」其實不用陸離提醒謝安瀾也知道這位流雲會首不是善茬。一個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就能將流雲會十幾家一干大大小小的家主得死死的，穩坐流雲會頭把椅，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個簡單的。

更何況，危險的人和事經歷的多了，謝安瀾對這些都有著近乎本能的直覺。在陸離說破蘇夢寒另一個份的那一瞬間，隔著那麼遠謝安瀾都覺到一近乎實質的殺意。那一刻，十分懷疑蘇夢寒一念之差就有可能一掌怕死陸小四。

「他怎麼就沒一掌拍死你呢？」謝安瀾打量著陸離喃喃道。別說蘇夢寒沒有那個能力，普通人看不出來但是卻瞞不住謝安瀾的眼睛。別看蘇夢寒病怏怏的，絕對是個練家子。死陸離大概不比死一隻螞蟻難多。

陸離淡然道：「拍死了我，他拿什麼禍水東引？」

「嗯？」

陸離道：「你以為理王為什麼在安明府留這麼久？」

謝安瀾蹙眉，「蘇夢寒？蘇夢寒是流雲會首，手中的財富就算不如穆家應該也不會差太遠。」爭皇位什麼的，素來都是個燒錢的事兒。跟何況，蘇夢寒不僅有錢有勢，還有名和腦子，確實是難得一見的可以拉攏的奇才。

「這麼說...蘇夢寒並不看好理王？打算推給你？」謝安瀾思索著，「蘇夢寒多半已經拒絕了理王，但是理王肯定不會死心。如果這時候傳出蘇夢寒親自來客棧拜訪你，理王肯定會好奇。到時候...這麼說，確實算得上是禍水東引了。那麼問題來了，你到底是不是打算釣魚？」

如果是，那麼這一局陸離贏了。如果不是，那麼這一局是蘇夢寒占上方。

陸離道，「沒有，我對蘇夢寒了解不多。並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做，原本是打算......」搖了搖頭，原本打算什麼並不重要，這世上沒有誰能真正的算無策。不過左右這點小事也不算什麼，甚至比他原本打算的還要方便得多。畢竟，比起跟蘇夢寒打道，還是東方靖更輕鬆一些。

謝安瀾嘆，「這位蘇會首真是個心寬廣的人啊。」

陸離瞥了他一眼，「如果他明知道理王結局堪憂，還將你推給他，你還會覺得他心寬廣麼？」

理王前世憑什麼肯重用他那樣一個既沒有權勢也沒有名聲還斷了的人？因為那時候他本無人可用。可以說，若不是後來陸離的加，東方靖本就撐不到皇帝駕崩就要被人給搞死了。而這搞死東方靖的人中，蘇夢寒絕對是出了相當大的力。不過前世陸離並沒有跟蘇夢寒過手，蘇夢寒是真的不好，大約就是在陸離被趕出陸家顛沛流離的那段時間，蘇夢寒就死了。死之前還給東方靖埋了顆巨雷，差點炸的東方靖好不容易積攢下的那點人脈死傷殆盡。若是蘇夢寒還能多活一段時間，陸離估計就遇不上東方靖了。

對於蘇夢寒到底跟理王有什麼深仇大恨這事兒，理王始終三緘其口諱莫如深。

謝安瀾笑道：「禍水東流是他的能耐，能不能反敗為勝是你的本事麼。我看好你喲。」

這話略耳，陸離無語。

「對了，將你推給理王，他就不怕你幫著理王跟他作對麼？」謝安瀾挑眉問道。

陸離道：「因為他知道，我不會投靠理王。他更知道，即便是我投靠了理王，短期也無法得到重用。除非狗急跳牆，東方靖沒那麼容易相信別人。而一旦我投靠了理王...他想要對付我只會更加容易。」

「嗯？」

陸離平靜地道：「自古以來死得冤的謀士除了自作聰明的以外，都是被主上坑死的。」

謝安瀾點贊，「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夫人所言雖然略顯俗，倒也闢。」陸離難得贊同謝安瀾的話。

果然不出陸離所料，半個時辰后一張印著四爪銀蟒的帖子送到了客棧。

理王殿下請陸公子前往別院一敘。

別院裏

東方靖臉沉的坐在花廳里，坐在他下首的老者端著茶杯垂眸不語，滿是皺紋的手時不時的輕著浮在水面上的茶葉。

好一會兒，才聽到東方靖冷哼一聲道：「好一個蘇夢寒！他以為了什麼流雲會首就本王就奈何不得他了麼？」

老者嘆了口氣，道：「王爺，稍安勿躁。這次出來后，王爺倒是不比在京城沉得住氣了。」

東方靖愣了一下，才嘆了口氣有些疲憊的了眉心道：「先生，理王府如今境艱難。陛下寵幸佞幸，朝堂上一片烏煙瘴氣，本王實在是......」

老者搖了搖頭道：「先王早早的去了，這些年王爺獨自一人支撐著理王府，其中艱辛老夫自然明白。」

東方靖臉上的神有些苦，若是當年沒有那一場宮變，他如今或許依然還是一個無憂無慮的王府世子。甚至如果早些年陛下沒有對他那般疼寵溺，他也不會到如今這樣進退維谷的地步。朝堂上的事，比起逆水行舟更甚。進則已，退則死！早些年人人都說陛下有意立他為太子，陛下也未曾斥責過什麼。時間久了甚至連他自己都這麼以為了。直到五年前柳貴妃有孕，陛下的態度才驟然改變。雖然最後那個孩子沒有保住，但是他們這些皇室宗親的日子卻開始變得十分難過起來。

他這個王爺，說著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實際呢？日子過得還不如尋常人家自在。

老者輕聲道：「王爺，這麼些年都忍了，又何必急於一時？蘇夢寒此人格過於強，絕不是甘居人下之輩，相較之下，還是穆家更容易拉攏一些。」

東方靖苦笑，「穆家？穆家現如今的當家主母可是姓柳呢。」

老者含笑搖頭道：「王爺錯了，那位柳夫人嫁的人姓江，而穆家始終只會姓穆。」

東方靖不以為然，「有宮裏那位在，只怕穆家有一天改姓柳我都不會奇怪。按照穆老爺子的意思，穆家大公子及冠的時候穆家就該到他手裏了。但是你看看如今...穆老爺子撐著一口氣不敢死是為了什麼？若是哪天穆老爺子這口氣上不來了，穆家還能不能有穆翎的位置都難說。」

聽了這話，老者也忍不住嘆氣。天子二十年如一日的專寵，如今的柳家已經從原本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小戶，發展如今就連皇室權貴，世家大族都要忌憚的龐然大了。

如今柳家的家主是柳貴妃的大哥，柳貴妃有三個兄弟，全部手握重權不說，還都賜予了爵位，一門三侯上雍皇城中獨一份兒。就是皇后的娘家也沒有這樣的厚待。柳貴妃還有兩個妹妹，一個嫁東陵首富穆家做繼室，一個嫁給了安國公嫡子為妻。還有一個侄是景寧侯夫人。

柳家下一代，子孫繁盛，三房加起來足足有二十多個。只要年了無一不是手握實權，或佔據缺，或平步青雲。如今最有名的當屬排行第十三的柳暮，柳浮雲。最讓人擔憂的是柳浮雲跟柳家其他仗著貴妃的權勢橫行霸道尸位素餐的子弟完全不同，這是一個真正有本事的年輕人。

柳家其他人，甚至包括如今的家主在都不是什麼才智卓絕的人，因為他們不需要。無論有什麼事，只要貴妃在陛下跟前哭一哭，沒理也變有理了。所以雖然柳家人很令人討厭，但是最初朝中許多員並沒有真正太過看重他們，不過是靠著貴妃的帶罷了。貴妃總有老的那一天，紅未老恩先斷，帝王的恩寵最是做不得準。一旦沒有了帝王的恩寵，柳家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