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帳》61
白嬤嬤腳尖一打轉,便往松苑去了。
此時正是未時,日頭正大的時候,丫鬟婆子們都盡量避著這個時辰在戶外做活。是以,眼下僅有兩個小丫鬟抱著掃帚在清掃落葉。
見是白嬤嬤,二人紛紛一愣,“白嬤嬤怎來了,世子不在府上呢。”
白嬤嬤瞥見回廊那頭,正是一丫鬟裝束的沈時葶。是以笑笑,揮手讓們兀自做事去。
白嬤嬤徑直上前。
不得不說,眼前的姑娘惹眼得很。
倒也不是花樓里那種搔首弄姿的惹眼,且恰相反,瞧一頭素凈,唯一的簪子都是素的,白的耳垂下空空,手腕也未佩戴任何手釧鐲子……
可就是這臉,即便是抹了泥上去,怕也是藏不住的。
白嬤嬤打量的同時,自報了份與來因,便見眼前人僵滯了一息,放下正修剪花卉的銀剪,端正地扣手在腹前,道:“不知夫人尋奴婢,是因何事?”
“姑娘隨老奴去便知了。”
在人屋下,主子傳喚,又豈有不去的道理?
是以點點頭,隨在白嬤嬤后,一路拐過三道回廊,去往梅苑的方向。
堪堪回府的陸菀遠遠見,當即怔住。等等,那不是沈姑娘麼?白嬤嬤領去梅苑作甚?
微微撐大眸子,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阿娘若是知曉哥從花樓買了個子,還藏在自家院子里,指不定要氣壞了。而這氣要撒在誰上,顯而易見。
陸菀咽了咽唾,拍拍丫鬟的手肘,“快去把世子來。”
丫鬟一頭霧水,“姑娘,您忘了,世子晌午進宮去了。”
陸菀一頓,“你守在門外,世子回府便讓他去梅苑,一定讓他來啊。”
說罷,提起擺匆匆奔至梅苑的方向。
等哥回來,沈姑娘若被阿娘發賣了可如何是好?且替他盯一會子。
-
小室靜謐,時不時傳來兩聲相撞的聲響。
袁氏側而坐,揭開茶蓋,茶爐上便傳來“咕嚕咕嚕”的沸騰之聲。
隔著帕子將茶盞從爐上端下,斟茶抿了抿。
一番雅致的作之后,方才緩緩抬頭看向眼前的人。
雖并非初次相見,但卻是頭一回如此細致的打量。
京都的小娘子,俏有,嫵有,端莊有,數不勝數,卻都及不上眼前人,也怪不得的好兒子能將人帶進府里。
他若沒有半點心思,這個做娘的都不信。
思此,袁氏微不可查地搖頭笑笑,斂神問:“世子不好伺候吧?”
這話便將事給挑明了。
沈時葶一愣,著頭皮點點頭。
“我聽聞你家中曾是做藥材生意的?”
“是。”
“那現在家中還有誰?”
“阿娘與一位兄長。”說罷,有補了句道:“兄長不久前娶了妻,應是還要多添一位嫂嫂。”
接下來,問一句,小姑娘便答一句。雖沈時葶不知袁氏問這些作甚,但能答得上的,倒也都老老實實答了。
袁氏微微頷首,是個溫和的子。
甚好,即便是進了門,也不易與妻妾相沖。
于是問:“沈姑娘認為,若是做人妾室,應當遵循哪些本分為好?”
話落,屋一靜。
沈時葶猛地抬眸,對上袁氏那雙沉靜的眸子,間似是卡了殼,心上一慌,一時愣了神。
此時,陸九霄正于檐下走來。
見陸菀貓著子耳于門后,他眼微瞇,扯了一下。
陸菀當即站直,見他來,朝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陸九霄順著的目看過去,驀地抬了抬眉梢。他并不意外。
早在陸菀拿著沈時葶的畫給袁氏時,他便知曉這是一破綻,袁氏一眼便能看穿,遲早會找上。
而他默認,是因他清楚,袁氏一定會喜歡的畫,也一定會喜歡。
太乖了,比筆下那些花花草草還要討喜多了。
思此,陸九霄角微翹,眼底浮出些許笑意,氣定神閑地背手在后。
就見那抹鵝黃影直直朝袁氏跪下,巍巍道:“夫人,奴婢從未生出過這種心思。”
屋屋外,三人皆是一愣。
陸九霄的角漸漸放平。
袁氏眉心一蹙,起道:“你起來,我并非怪你的意思,今日尋你來,也并非因此事生怒,眼下無人,你也不必自稱為奴。”
聞言,沈時葶才敢抬起頭。那雙目都被嚇紅了一圈,楚楚人的。
袁氏看,“世子如今二十有一,也早到了婚的年紀,可他遲遲未有中意之人,邊也沒個人照料,他既是覺得你可心,不若我做主,賜你個妾室的位置,你也能名正言順住在松苑。”
沈時葶怔住,被袁氏一番話砸懵了神。
袁氏只當是歡喜過度,又道:“你原先家中也尚算可以,恢復良籍,此事倒是不難,你說呢?”
沈時葶瓣微,半響道:“多謝夫人抬。夫人有所不知,世子與我原有約定,時日一到,他便放戶帖許我出城。”
頓了一下,低聲道:“眼下,就快了。”
屋門外,陸九霄面無神地盯著看。
當初是他應的,沒錯。
但即便如此,就沒生出點別的心思?
竟然,沒別的心思。
很好。
非常好。
男人薄抿,似挑非挑,角溢出的三分輕諷與睥睨之意。
永定侯府世子的妾室,多人求之不得。
竟然敢拒。
竟未應下。
陸九霄扯了扯角,轉離開,那風中飄拂的袖口,似是都蘊匿著主人的怒意。
而這廂,陸菀似是發現了甚了不得的事,捂住,思忖半響,跟上了陸九霄。
-
小徑之上,男人驀地停住子,回頭睨了一眼,冷颼颼道:“有事說沒事滾。”
陸菀立即道:“你應許沈姑娘替我作畫給阿娘,你是故意的?今日阿娘所言,你早算計好了。哥,你是想收了沈姑娘做妾室,對吧?”
陸九霄冷冷瞥一眼。
陸菀嘆氣,寬他道:“其實我看沈姑娘并非對你沒有半點心思的。”
聞言,陸九霄面稍緩,一副“勉強聽你說兩句”的模樣瞥向陸菀。
陸菀正,難得有哥用到的時候。整了整領道:“依我看,是不敢生出這種心思。一來,沈姑娘并不知你的意思,怎敢妄生這種念頭?二來,你平日待人半點不溫和,怕你,既是怕你,自是不敢與你過分親近。”
“綜上,你應適當向釋放出有意納為妾的念頭,還得收收你的壞脾氣,讓沈姑娘心悅于你,才能心甘愿進咱們陸家,哥你說呢?”
聽到“壞脾氣”三個字時,陸九霄扯了扯角。
向來只有旁人討好他的時候,他何曾要如此費盡心思討好旁人?
嗤,簡直是無稽之談。
“我說,我說你是不堪目的話本子看多了,滿腦子七八糟的東西,明日我便讓人將你書櫥中的畫冊全收了。
陸菀眼眸瞪大,著他的背影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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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紅燦燦的余暉鋪滿松苑,兩排茂整齊的松樹,都鍍上了一層人的暈。
歸來時,正是用膳的時候,是以徑直去了小廚。
自來后,伺候陸九霄之事便都了,布菜也不例外。
沈時葶一如既往提著食盒進屋,擺好菜肴后,又將銀筷遞上,“世子用膳吧。”
陸九霄余掃了一眼,接過銀筷,佯裝若無其事道:“方才去何了?”
側人一滯,應道:“二姑娘尋我,我便去了。”
那雙到的銀筷一頓,男人勾了勾,很好,都敢騙他了。
男人微挑的眼尾滲出點怒氣,薄剛張開,想想復又閉上。
算了。
還知道心虛,不算沒有心,還能救。
他了姑娘的手肘,“坐下,用膳。”
沈時葶一愣,搖頭道:“不合規矩。”
陸九霄擰眉,“讓你坐你就坐,去拿碗筷來。”
不知這位世子爺今日又發哪門子的瘋,沈時葶只好依言照做。
陸九霄抬眸看了一眼,小姑娘用膳時不言不語,連碗筷之間的靜都極小。
他垂頭掃了眼一桌吃食,一臉倨傲地手夾了塊放進碗里。那模樣,似是賞了塊金子似的。
沈時葶一怔,抬頭看過來,就聽他道:“太瘦了,抱著硌手。”
聞言,小姑娘耳尖一紅,低聲道了句謝。
陸九霄愈發得心應手,陸陸續續夾了好些菜放進碗中。
待用完膳后,沈時葶起要拾掇這一桌殘羹,倏地被男人摁住了手,他道:“讓別人來。”
是以,他很快了個小丫鬟進來。
沈時葶咬了咬,滿心惶恐地覷他一眼,小心翼翼道:“那、那我先去煎藥……”
“等等。”陸九霄喊住。
他往敞開的窗外瞧了一眼,見有丫鬟抱著掃帚來回走,這才按下了要手的作,改用眼盯著的腰,道:“昨夜做的過了些,還疼不疼?”
“轟”地一聲,沈時葶呼吸了一拍,連連搖頭,含糊不清道:“不疼。”
“不疼,那你哭那樣,騙我的?”
咬不應。
陸九霄輕咳一聲,好聲好氣地說,“下次我輕點。”
小姑娘狐疑地看他一眼,臨走時,甚至險些讓門檻絆倒。
至廊下,一步三回頭地撞上了路過的弄巧。
“噯。”弄巧退了兩步,見臉異常,往后看了兩眼,“沈姑娘,怎的了?后頭有甚讓您嚇這樣?”
沈時葶瓣微,半響朝搖搖頭,繼而往小廚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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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打開了最開始的幾章看了下,就……兒子你怎麼變這個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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