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意外

兩人順著另一條小巷往裏行，謝知筠遙遙就看到小巷盡頭有一棟三層的青瓦白牆樓閣。

織綉有牡丹花的幌子在空中搖曳，歡樓上佈滿各紗花，絢爛多姿。

謝知筠瞇起眼睛，就看到幌子上寫有牡丹兩字。

衛戟負手踱步，同並肩而行，道：「此名牡丹樓，得名於其最有名的姚黃酒與魏紫酒，其餘還有用花朵製作的糕餅，你應會喜。」

「倒是聽說過牡丹樓，邀月曾經買過其牡丹餅和茯苓糕。」

謝知筠道：「不曾想鋪面這般緻張揚，難怪生意好。」

衛戟正待說話，突然前方巷子裏竄出一個蒙頭敷面的男子。

他似乎正在躲避什麼，悶頭往前奔跑，就連撞到的阿婆都顧不上扶，只一味狂奔。

跟著他跑出來的，是另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丈。

老丈拄著拐，一瘸一拐往前追，一邊追一邊聲嘶力竭地喊：「抓住他，他是盜匪！」

老人家顯然已經沒什麼力氣了，他聲音嘶啞，腳步蹣跚，沒跑幾步就跌坐在地，任由眼淚落佈滿皺紋的蒼老面容。

「抓住他，抓住他，他搶了我的錢。」

這條巷子本沒幾個行人，那老丈一喊起來，盜匪左瞧右看，頓時惡向膽邊生，從懷中掏出一把閃著寒的匕首。

他眉目猙獰：「都閃開，誰攔殺了誰。」

謝知筠愣在當場。

從小到大，所見所聞皆是仁義禮智信，從未見過這般兇神惡煞的模樣，即便瑯嬛和鄴州左近有數次戰事，卻都未波及謝氏，甚至都未波及至瑯嬛，故而幾乎從未見過險惡人間。

那賊匪如同一個熾烈的火球，向著謝知筠和衛戟奔跑而來。

他手上的匕首一看就很鋒利，兩邊開刃，讓人心寒。

賊匪向兩人猙獰嘶吼：「不想死就閃開！」

謝知筠知道自己應該躲開，可就呆愣愣站在那，一都不能了。

那賊匪急得不行，匕首兇狠地搖晃著，似乎就要刺中攔路的兩個人。

「讓開啊，讓開啊！」

就在這時，衛戟左手一，只微微一用力，就把謝知筠整個攔在了自己的後。

他總是像山峰一般，沉穩淡定，替人遮風擋雨。

衛戟右手在腰間一推，真正染過的長劍便從劍鞘中疾馳而出，直奔賊匪命門而去。

須臾之間，寒凜冽。

只聽一陣酸的「呯」聲響起，那賊匪被長劍一驚，疾馳而來的形劇烈晃，手中的匕首下意識往長劍一揮而去。

那把長劍鋒芒畢現，在空中甩出一道冰冷的扇面寒，劍尖直奔賊匪照面而去。

賊匪作繭自縛，竟使刀柄襲來的長劍擊刀鋒奪面。

寒閃眼，賊匪終於慌了。

他腳步凌，不由自主往後躲去。

但衛戟和長劍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衛戟穩如泰山，站立不，右手一揚，便握住了長劍的刀柄。

那長劍是他的隨劍，跟隨他出生死已有七載，不說人劍合一，卻也是得心應手。

只看那長劍在衛戟手中猶如一條銀龍，直奔賊匪脖頸而去。

這一次，似真要奪命。

賊匪方才兇狠萬分，卻依舊是個怕死的孬種，他腳下蹣跚，隨著長劍的落點最終站穩了腳跟。

他把自己站立在了長劍的劍鋒之下。

那冰冷的長劍就在他脖頸，距離他的脈只有紙厚。

不過眨眼功夫，一切便已塵埃落定。

衛戟握著長劍的手穩如古木，紋不，他眉宇之間的笑意已經全部斂去，只剩同長劍一樣的幽冷寒。

「還跑嗎？」

謝知筠聽到他淡淡問。

那賊匪兩戰戰，上半卻紋不，只要他一，脈就要崩裂而開，濺當場。

賊匪終於害怕了。

「郎君饒命，我，我不跑了。」

衛戟沒有看他，他目往其後一錯，就看到被路過行人攙扶過來的老丈。

「老丈，這賊匪做了什麼？」

老人家幾乎要不過氣，他咳嗽兩聲，先謝過衛戟。

「多謝郎君相助，這賊匪闖我家中，了家中用來給孩兒買葯的葯錢，盜之後還不足夠，甚至砸壞了我家的米缸。」

老丈如此說著，越發激起來，站也站不穩，便直接坐到地上咳嗽。

「雖說米糧只剩了個底，卻也不能糟蹋糧食啊。」

老丈又忍不住哭起來。

謝知筠此刻已經恢復了神，從衛戟後行出，安那老丈：「老人家不必介懷，此人已經抓住，待府衙審問之後便能歸還老丈家的銀錢，若是能尋到其家宅，會讓他雙倍奉還損壞家什。」

那老丈原本滿心悲涼，現在賊人被抓住了，又被好言相勸，不由抬起朦朧的老花眼，看向謝知筠和衛戟。

「多謝兩位好心人，兩位好心會有好報的。」

西市因是商街，故而一直都有衙差巡邏，這邊剛一鬧起來，就有衙差聽到靜往這邊趕。

此時事了，衙差也正巧趕到。

衙差自然認識衛戟，一見是他，忙上前行禮：「將軍。」

附近的行人一聽這個稱呼，立即便反應過來，那老丈更是哭得跟個淚人似的：「竟是將軍！」

他哭道：「將軍慈悲為懷，英勇無畏，多謝將軍。」

「多謝將軍救命之恩。」行人紛紛行禮。

衛戟見百姓都要給他下跪磕頭，方才那些沉穩肅殺一夕便散，他手忙腳左扶右攙，不讓他們在此地行大禮。

「都是鄉親，何必見外，」衛戟的聲音在巷中回，「這只是衛戟分之事，諸位鄉親莫要捧殺我也。」

這樣的場面也是謝知筠頭一回見。

倒沒在邊上同衛戟逗趣，反而上了前來跟他一起攙扶百姓。

攔截盜匪，幫助百姓不過是分之事，可之後的謝卻絡繹不絕，一直忙了兩刻才終送走了這些行人。

衛戟對衙差道：「這賊匪要好好審問，青天白日破門而，怕不是一人便有這般勇氣，背後說不得還有其他同黨，他手中的匕首也要查一查，看是哪裏仿造。」

衙差拱手，肅聲道：「是，將軍放心，一有結果便立即上公府稟報。」

等到這事徹底忙完，牡丹樓中用飯的客人已經全都走了。

謝知筠安靜跟著衛戟來到牡丹樓前，只看到了空空的大堂。

雖然經歷了變故，但謝知筠心卻很好。

回過，仰頭看向衛戟：「實在不巧，牡丹樓停餐了。」

謝知筠笑得杏圓眼兒瞇一條，難得展出活潑可的模樣來。

「本是要請將軍吃一頓佳肴，天公不作啊，」謝知筠嘆息，「這可怎麼辦？」

衛戟垂眸看，趁不注意，在額頭上虛虛點了一下。

「佳肴吃不上，一碗香菇雲吞還是吃得上的。」

衛戟比了個請的手勢：「就是不知夫人肯不肯屈尊降貴，在路邊的雲吞攤解決一頓午食。」

謝知筠早就已經得前心后心，好面子，一直不肯說，此刻一聽雲吞二字就忍不住想要咽口水。

但還是忍住了。

謝知筠雙手背負在後，姿秀麗，自覺宇不凡。

「那就請將軍領路吧，我且看一看到底如何。」

方才百姓們喊他將軍，也拿腔作勢，喊他將軍。

無論是小公爺，還是將軍，只要是喚的，衛戟都覺得悅耳。

各有各的好。

衛戟斂眉低笑，大步向前踏去，領著往另一條巷子行去。

因實在太，謝知筠也無暇旁顧，不知這西市究竟有多新奇件，也不知西市究竟都有多店鋪，只知道，那條小巷子盡頭有一家層樓疊榭的牡丹樓。

衛戟估著也了。

他步伐很快，謝知筠也跟隨，不多時，兩人就進了另一條小巷。

這條小巷兩側都是售賣竹編的，每家商鋪都不大，裏面卻擺滿了竹筐笸籮。

走到小巷盡頭，往右一拐，就出了西市。

然而繁華之後，卻另有人間煙火，兩個人從窗明幾淨，樓宇華的西市繞出去，拐角之間，確實兩方天地。

眼前又是另一條長巷。

巷子裏皆是葛布搭建的窩棚，每一個窩棚裏面都冒著裊裊炊煙，不時能聽到食客們的咀嚼聲。

「再來一碗。」

「老闆今日的湯有點咸了。」

「今日怎麼沒有黃米饃饃，我就吃這個。」

在一片熱熱鬧鬧的氛圍里，謝知筠竟是完全忽略了腳下的偶爾踩到的菜葉和雪水。

香。

這裏真的很香。

四面八方湧來的香氣灌滿口鼻，讓齒之間分泌出大量的唾。

飢蔓延開來，讓滿心滿眼都是這一條充斥著香味的巷子。

仔細嗅一嗅，似乎能嗅到無數味佳肴。

這是蝦子面，那是糯米燒麥，還有鹵豆腐，亦有貓耳朵。

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謝知筠就這麼跟著衛戟的腳步，直接來到一個坐滿了食客的食棚前。

一個四旬的婦人站在大鍋灶前，正拿著一個特殊的篦子往香氣四溢的高湯里放雲吞。

謝知筠正看得出神，手上卻突然一熱。

不知何時，衛戟已經牽起的手，領著尋了一個角落的座位。

「雲吞嫂，來兩碗香菇雲吞，再加兩個煎蛋。」

衛戟朗聲說完，那婦人便也高聲回：「兩碗雲吞兩個蛋，大吉大利事如意。」

謝知筠忍不住笑起來。

衛戟收回目，落到巧笑倩兮的瓜子臉上。

「如何？」

謝知筠笑容不變，卻道：「那得我試試才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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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