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渡坐到了閻野對面,盤著也并不規矩,將頭湊到了師父面前,“今日進階大圓滿之時,曾有一面之人潛藏于我們預定的包廂之中。”
閻野神冷肅了些,“是蘭句界那幫鬼?”
“大約是,那人背上有雙彎刀,那蘭斯城城主給我的名單上,有個修士,擅使雙彎刀。”
閻野倒是不懷疑林渡的判斷能力,這孩子雖然欠得慌,但打小就聰明。
“那人呢?”
“哦,被危止抓了。”林渡順便積極分了一個八卦,“師父你知道危止和臨湍師伯的俗家姓嗎?”
閻野也被帶的不好好坐了,用胳膊撐著頭,“不知道。”
“他們姓樓。”
閻野哦了一聲,接著手肘忽然從膝頭了一下,好險他收住了沒磕冰面上,接著迅速反應了過來,“樓?可危止他是……”
接著他意外地蹙了眉,“怎麼可能呢……”
林渡清晰地看到,他往日凜冽冷峻的面容上出現了一難以置信的困,那雙蒙著一層翳的冰冷灰眸之中也顯出一毫不掩飾的意外。
有問題。
很有問題。
“怎麼了?”
閻野沉片刻,不知道該不該跟林渡說這個,但小兔崽子看上去不是個好敷衍的。
他揣了一下語言,開了口,“我記得你看過的書不,但有件事,不在大事紀年中。”
“你知道云羅此前是個國,之后國滅,徹底為佛門圣地,當中只有佛修和過路人,對吧?”
林渡點頭,這段歷史讀過,并不算遠,差不多才八百年。
“事實上,”閻野頓了頓,“此前婆娑國曾經三度滅佛,卻始終阻止不了佛門興盛。”
“最后……據你師祖當年說是,婆娑國部王權更迭出現問題,自相殘殺,國大,生靈涂炭,佛門橫空救世,自此婆娑為云羅,是天下佛修的圣地,八大佛門分立,人人佛道。”
“那最后的靈界皇室,便姓樓。”
“而婆娑國滅之后,云羅再無樓姓人,傳聞,樓氏已被滅族。”
林渡挲了一下手指,也跟著蹙起了眉頭,懂了他師父話里藏不語的影,“所以事實上發生了什麼?”
閻野笑起來,“為師不知道。”
林渡跟著敷衍一笑,“你還得意?”
閻野收了笑,又去敲的腦門,“沒大沒小。”
林渡沒躲,順手攥了閻野的手腕,“我害怕今日那蘭句界的人趁我不注意給我神識做什麼小作,師父你來給我探探腦子。”
閻野也就順著張開了手蓋了上去,但很快皺著眉頭按住了的頭,“你太戒備了,讓我的神識進去。”
林渡心說要是有個外人打開你的腦子看一看你也會戒備的。
接著那道比強出許多深厚無比的神識就覆蓋了的神府識海,自頂上滾滾蔓延,最終將神府盡數包裹。
如同落寂靜深海之中,這對旁人來說極度恐懼的寒冷與深厚不見芒的海洋,對來說卻十分愜意。
因為眼盲,閻野從道之日起就要比尋常人維持更長時間的神識外放。
神識這東西,除卻據境界和年歲水漲船高之外,也有專門訓練的結果。
外放神識好比人的胳膊一直舉著,總會酸疼疲累最終支持不住的。
所以閻野見因為神識能夠“看見”了,也比常人累的多。
神識消耗過多,和力消耗過大還不一樣,整個神府會若針扎一般,混著酸疼疲苦,要恢復需要很久。
閻野這樣的瞎子,因為這樣總是不斷支的被迫訓練,所以神識比尋常同齡同境界的人要寬厚有力許多,因而探魂之時就比尋常人懂得分寸得多。
“沒問題,好得很,沒有任何手腳和問題,就是……”
閻野沉片刻,“你這個神識,是你這個年紀該有的神識嗎?”
未免太深厚了些。
難不這就是這逆徒算陣法這麼快的原因?
看到了閻野臉上一遲疑和嫌棄的林渡:?
“我確實沒怎麼鍛煉,這不是師父你沒吩咐我嗎,你給我個修煉神識的功法我給你一天讀背誦七天應用順溜。”
修道一途充滿未知,修煉任何東西沒有師父指引,稍有不慎就會出岔子。
林渡無人指引先天道那是因為天賦非凡加丹藥指引,但有了師父之后,從吐納到定都是由閻野指點的。
閻野點了點頭,“是有點不行,這樣吧,你和我靈相同,適合我的就是適合你的,只不過我那修煉的功法過于勞累,效果也同樣猛烈,你不嫌苦就拿去練。”
林渡就拿到了師傳的神識修煉功法,還是個天品功法,《天池煉神訣》。
“那等我背完就還給師父。”
“不必,我記住了。”
他還是從犄角旮旯里翻出來的,太久,得虧儲戒指里不積灰。
林渡點點頭,“我最多三天也就記了,也不是很有用。”
“那就等你飛升之前捐給書樓好了。”
“上頭有我的心得注解,明日起你在我面前練,神識這東西,容易練出問題。”
閻野說著繼續拐回了先前的話題,“危止今天來定九城了?但是為什麼你把臨湍和危止放在了一起。”
這兩個人,實在看上去八竿子打不著。
“因為,”林渡抬眸一笑,“臨湍是和危止一起來的。”
“他們喊對方的是,樓危止,還有樓臨湍。”
閻野瞇起眼睛,“我記得危止比我還小些,可臨湍比我大出許多,但多大我記不清了。”
因為危止是在他之后出現在青云榜上的。
師徒兩個飛速在腦子里拉出了一條時間線,琢磨起其中的蹊蹺。
閻野今年八百多歲,危止不會比八百歲大,八百年前……差不多正是婆娑國滅國之際。
倘若樓危止當真是皇室孤,那若是了佛門,按閻野而不語的意思,豈不是認賊做父?
林渡悚然一驚,繼而跟著想到了臨湍進來的那句話。
說,“非要把自己弄得人人生厭,才算敗壞佛門?”
一個佛修,何故敗壞佛門?
危止還沒反駁。
“其實當年危止在青云榜上天賦奇絕,可是天生佛種,佛門也不算奇怪。”
“而且當年危止橫空出世,幾乎算是佛門一寶,云羅人人尊稱小師父,七歲就代表宗辯經論道,慧極佳,八大宗門之中七位大法師都被他辯贏過,只是……”
“后面不知為何,他開始離經叛道,把一條康莊大道走窄了。”
閻野一看就知道自己這個徒弟也想到了他方才驚訝的東西。
他們師徒二人好像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佛門聞。
穿越前,林渡在二十四歲時覺得世事無趣想要出家,最后在俗世中佛道兩門選了道,常常去道觀做義工。
從一開始,本心就偏向道家。
如今出于本能偏向,便約覺得佛門之事定有藏污納垢的。
那樓臨湍若也是皇室中人,算起來那個時候已經長了些,沒有回去救世?
林渡手指扣了扣膝蓋,忽然眼前一亮,那后蒼是臨湍路過妖界撿的,而云羅和妖族聚居的月璃恰恰相鄰。
算起來,時間也大概能對上。
但又皺起了眉頭,聰明人總是會想得太多太深,接著聰明反被聰明誤。
“興許他只是別的樓姓,并非皇室孤吧。”林渡看了一眼自家師父。
“也對,跟咱們有什麼關系,想多了也沒用。”閻野點點頭。
就算如他們猜測的一般,也就是讓他們道門鄙夷佛門一輩子而已。
道門守則,不沾他人因果,不論他人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