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上了馬車,謝七一甩馬鞭,駕車離開那鬧市后,趙大娘才長舒了一口氣。
樊長玉一頭霧水問:“大娘,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趙大娘有些愧疚地道:“長玉啊,大娘糊涂,興許給你惹出麻煩來了。”
把自己在布匹攤子前同人起爭執的事說了,愧得頭都沒敢抬:“大娘也是聽那幾個婦人說那勞什子,言正接的發帶是什麼李府小姐的,這才沒忍住一時快,哪料到竟鬧了這樣……”
一雙滿是老繭的手攏在袖子里了又,才看向樊長玉道:“我聽人說,當的很容易人彈劾的,這……這不會讓人彈劾你或言正吧?”
趙木匠也怕老伴兒這舉給樊長玉招去是非,當即就指了指趙大娘,數落道:“你啊你,都一把年紀了,逞個快爭什麼?”
趙大娘心中愧疚,被老伴兒數落了都沒吭聲。
還是樊長玉道:“不是什麼大事,大娘您別自責,只是未免節外生枝,今后還是莫要再為這樣的事去同人逞口舌之爭。”
皇帝和魏嚴,乃至李家都早已知曉了同謝征的關系,謝征進城接了一名子的發帶的消息傳出去,他們猜都能猜到是。
至于旁的,和謝征早晚都會親的,百姓們知道了也無妨。
比較麻煩的或許還是“孀寡”的份,不得會有人覺著配不上謝征。
但覺著配不上的那些人,縱使知道了曾經同拜堂的也是謝征,還是會覺著配不上。
放在從前樊長玉或許會有些介懷。
可經戰場淬煉了這麼久,生死都看淡了,若還畏人言,那才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得了樊長玉這話,趙大娘方把一顆心徹底放回了肚子里,連聲道:“不了不了,以后都不會了。”
馬車平穩駛回進奏院,長寧見趙大叔和趙大娘都不怎麼說話,坐在樊長玉懷里問:“阿姐,姐夫是不是也要去皇宮皇帝封賞啊?”
記得那天阿姐進城后就跟著將軍們一道去了的。
樊長玉輕點了下頭,答:“自然是要的。”
需日日朝見皇帝的,是那些五品以上的京。
外召回來的臣子,除了帝王提前授意,只需待在進奏院或去衙署辦理公務。
樊長玉和唐培義這一批剛從西北戰場上下來的將軍,目前都還在賦閑中,估著年后皇帝才能給們想好去。
但如今朝堂形式詭譎,龍椅上的那位自登基以來,就一直沒什麼實權,朝臣對天家的敬意,除卻那些做純臣的,也都是趨于表面,背地里依附魏嚴或李家,各分黨派。
小皇帝政績平平,野心倒是不小,之前拉攏李家想扳倒魏嚴,哪料之過急,魏嚴還沒倒,就先讓李家看到了小皇帝架在他們脖子上的那把刀,讓李家轉而同皇長孫齊旻合作。
小皇帝現下只能再回頭去尋魏嚴庇護,魏黨和李黨的斗法的輸贏,約莫就在三司會審的魏嚴勾結反賊一案里了。
樊長玉這些日子為了查隨家究竟在當年的錦州一案中做了什麼手腳,經常出大理寺旁聽審訊,試圖找到魏嚴此番勾結反賊,和當年設計錦州慘案的相關線索。
但三司會審的進度極為緩慢,等結案怕是得拖一兩個月。
龍椅上的變數,在數月后還未可知呢。
長寧聽到樊長玉的話后一雙眼便晶亮了起來:“那皇帝陛下會賞姐夫什麼啊?”
這個問題樊長玉陷了短暫的沉思。
謝征弱冠之年便已封了侯,論戰功在整個朝堂再無其二,上回跟著唐培義一同去金鑾殿覲見時,皇帝話里有話地說要賜謝征九錫(ci)。
朝臣們卻噤若寒蟬。
當時便覺著奇怪,回進奏院后問唐培義九錫為何。
唐培義諱莫如深地答道:“自古以來,唯有天子封無可封了,才會賜臣下九錫,其中含納了車馬、冕服、樂懸、納陛、斧鉞、弓矢等九,象征的是無上皇權。但歷代被賜九錫的,都是不得善終的佞之臣。”
眼下的朝廷是李黨和魏黨分庭抗禮。
皇帝當日的話,是想把謝征推到風口浪尖上,讓魏嚴和李太傅來對付謝征麼?
樊長玉心下難免也多了幾分憂慮,幫長寧理了理領,只說:“皇帝要賞賜什麼,阿姐怎麼會知道呢?”
長寧對這個回答顯然不是很滿意,埋首在樊長玉懷里噘了噘。
長風偶爾掀起車簾的一角,樊長玉輕拍著后背,目過車窗掠向皇宮所在的方向,眉頭微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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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
“宣,武安侯謝征覲見——”
傳召聲自冗長的宮道間傳來,在雁翅樓外東西兩側十丈高的城臺間撞起無數回音,渾厚威嚴。
披甲配刀的金吾衛在午門前分站兩列,神冷肅穆。
日頭正高,廡殿頂上的琉璃瓦都被太鍍上了一層金邊。
謝征一戎甲,緩步走進了口般大開的宮門,玄的披風在后揚起,似拖曳著一地沉煞氣。
他眉眼散漫又噙著冷峭,肩頭的麒麟首肩吞在烈日下目眥猙獰,本是瑞,仿佛也多了一在戰場上久飲人后的戾氣和邪,人不敢直視。
宮道兩側的紅墻金瓦,在這剎那間恍若都失了平日里的莊嚴與華貴,謙卑蟄伏在他跟前。
待謝征走上金鑾殿時,滿朝文武紛紛側目注視著他進殿。
武之首的位置還為他空著,立于左側文之首朝位的李太傅,輕瞥謝征一眼后,布滿皺紋的眉頭微鎖。
魏嚴養在邊的這頭狼崽子,終究是長大了,論其狂佞和手段,當真是半點不輸年輕時的魏嚴。
他收回目后手捧笏板,繼續平視前方。
謝征對所有打量的視線視若無睹,抬眼看向坐于金鑾殿上方的年輕皇帝,齊昇與之視線一撞,面上的笑意都牽強了幾分。
謝征角似嘲非嘲地一扯,連跪拜之禮都懶得再行,只將腰往前微傾了一個度,抱拳道:“微臣參見陛下。”
他已封了侯,朝見天子無需再自稱將。
齊昇一面懼他,一面又暗地里恨得咬牙切齒,勉強維持著臉上的笑意道:“謝卿快快平。”
隨即看向滿朝文武:“謝卿乃大胤棟梁,朕特許其劍履上殿、朝不趨、贊奏不名。”
這是從謝征封侯時,他便允謝征的特權,可以說,從那時起,他就在謀劃著怎麼離間魏嚴和謝征這對甥舅了。
分列左右兩側的文武大臣們,對于齊昇這話,都不敢多言。
齊昇看著滿朝寂靜的朝堂,心中對皇權敗落的怨恨更重,可又別無他法,只能皮笑不笑地看著謝征道:“此番平崇州反賊之,謝卿九死一生,乃居首功,北庭也幸得謝卿鎮守,才安穩迄今,今特賜卿九錫。”
言罷他輕掌心,便有太監將早就備好的賞賜之放在鋪了黃綢的托盤里端至謝征跟前。
謝征目掃過數名監捧著的各式,眼底涼薄更甚,依舊是微微一傾謝恩:“微臣謝陛下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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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朝會總算是有驚無險地結束,魏黨因魏嚴多日稱病不上朝,又深知謝征的脾手段,全程不敢多言,李黨倒是對謝征忌憚有加。
但李太傅一直沒發話,底下的人便也不敢貿然招惹謝征。
唯有那幾名捧著托盤到謝征跟前去遞賜之的太監,下去后都還抖個不停。
李太傅同自己的長子和幾個心腹門生在退朝后算是走得早的。
他的長子李遠亭眼見四下都是自己人,還在金水橋,就忍不住問李太傅:“父親,武安侯如今的勢頭,儼然已蓋過魏嚴了,他一日不離京,咱們的計劃……”
饒是心下憤懣,李遠亭也沒敢再繼續說接下來的話。
李太傅上的仙鶴紋袍在日底下閃著耀眼澤,比起長子的急不可耐,他腳下步子依舊不不慢,面上也是波瀾不驚:“慌什麼,船到橋頭自然直。”
他話音方落,后遠遠地忽傳來一道散漫又迫十足的嗓音:“太傅留步。”
李太傅頓住腳步,轉看向踏著漢白玉石階緩步朝他走來的年輕武侯,不深淺地問了句:“不知侯爺有何指教?”
謝征角輕扯:“指教談不上,只是有一想與太傅。”
他漫不經心走近時,簇擁著李太傅的一眾文臣還是張了起來,下意識咽了口唾沫。
可能是心理暗示太強,以至于他們覺著謝征一靠近,仿佛都有一淡淡的腥味籠罩了過來,膽小的甚至臉都白了幾分。
李太傅倒是神如常,一雙老而有神的眼著謝征道:“老夫與侯爺私甚,不知侯爺有何要與老夫?”
謝征在距李太傅三步開外頓住腳步,抬手間,一枚系著紅繩的玉佩從他手中落,在半空中輕,玉佩上還刻了個“安”字。
李遠亭在看到那枚玉佩時,便已臉大變:“這……這是懷安的玉佩!”
謝征指尖一松,那枚玉佩便險些摔落在地,幸得李遠亭手快,及時抓住了繩結。
謝征散漫道:“完璧歸趙。”
李遠亭急得大聲斥問謝征:“你將吾兒如何了?”
謝征冷淡一抬眸,睨著這位戶部尚書慢悠悠道:“本侯不是說了麼,完璧歸趙。”
李遠亭憂子心切,已是急得臉紅脖子,謝征卻不再搭理他,轉看向李太傅,長眸碎進了日輝,愈發人看不清底:“東西還了,本侯先行一步。”
謝征一走,李遠亭就忍不住對著李太傅道:“父親,懷安落到了謝征手上,他這是什麼意思?”
李太傅看著那青年武侯遠去的背影,蒼老的眼底掠過幾點微芒,道:“他在威脅老夫。”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