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去年的劇變,人能活著,已經是極好的了。他冒險選了自己要走的路,薑鸞沒有辜負他,他沒有被用完後再次扔去葬崗,薑鸞把他留在了東宮,前討了敕令,了他的奴籍,把他的姓名還給了他,還允諾會給他仕的機會。
不管此生未來的前路如何,能不能順利仕,至薑鸞待他用了心,果然就像當初所說的,‘你若不辜負本宮,本宮必不辜負你’。他覺不愧當初的選擇。
他生辰這天下午,薑鸞在正殿外頭的庭院裡著他,吩咐了一句,廚房下碗長壽面給他。盧四郎心裡激,卻沒有把話傳給廚房。
皇太有這份待他的心就夠了。他如今的份尷尬,能不勞旁人,還是不要勞旁人的好。
當晚,盧四郎已經打算要睡下,薑鸞卻把他了出來。
“今天是你生辰。”四周點起的明亮燈火下,薑鸞和他說,“你的份敏,不好鋪張大過。委屈你,就在東宮裡吃碗長壽面,借著滿樹現的張燈結彩,我大白擊鼓,小白給你跳支舞慶賀。”
跳得是太皇帝時流傳下來的《破陣舞》。曾經是軍舞的一支,鼓點激昂,舞姿矯健,薑鸞和崔瀅兩人座,看得心旌搖,拍手好。
薑鸞看到熱鬧時,笑看了一眼盧四郎,喚了他的名字,“盧宜,吃麵。再不吃麵就放冷了。”
盧四郎拿筷子挑起一不斷頭的長壽面,放進裡。
京城裡常見的做法,撒了蔥花,白大骨湯做湯底,熱騰騰地一碗,在春風夜裡發散著香噴噴的熱氣,令人見了就食大起。
盧四郎咬了幾口,韌香的面條吃進腹,他咬著面條,一滴淚落在了碗裡。
這一年遭逢劇變,他的人生遭遇了驚濤駭浪,錦玉食的日子也度過,荒山野嶺的日子也度過,曾裹著草席深夜被丟去了葬崗,被‘盧氏舊友’當面許下江南小橋流水、姓埋名富貴一生,心裡不是沒有搖過。
他咬著牙走他想要的路,如今又回了東宮,一道聖人手諭,除了他的奴籍。他重新頂了盧宜的名字,直面他范盧氏的過去和將來。
過去不堪提,將來猶可追。至此刻,他又能頂著盧宜的姓名,堂堂正正地活在下了。
眼前一碗再尋常不過的灑了蔥花的長壽面,來得如此的不容易。
盧四郎一邊吃,大滴的淚止不住地落在碗裡。
他邊吃邊哭,哽咽聲起先還在嗓子裡,漸漸地不住,打了個哭嗝。
薑鸞:“……”
“吃個面怎麼就吃哭了?”眼看著哭花了臉的盧四郎,大致明白他的心思,倒也沒說什麼安的空話,只是對用力敲鼓的大白做了個停止的手勢。
“換首歡快的曲子。下面跳段胡旋舞。”
又問邊隨侍的崔瀅,“胡旋舞會跳嗎?”
崔瀅笑了。
大白正好重新起了個曲子,手掌在手鼓邊沿拍出一連串活潑的節奏,崔瀅起把過於寬大的廣袖錦袍了,出裡頭的綰立領窄袖夾,借著大白的鼓點,腳下輕盈地一旋,原地轉了幾圈。
“臣十二歲就學了,殿下。”崔瀅笑盈盈地衝召了召手,“生辰將至,歌舞盡興,殿下也來跳幾圈?”
薑鸞興致地起, “好呀。我也學過的!”
兩塊跳舞的氈毯放在一,崔瀅引著薑鸞的作,兩位貴在明亮的庭院燈火下比賽誰胡旋得更快更利索,愉悅的笑聲穿過了高牆。
在場眾人的視線早被吸引過去,就連邊吃麵邊掉淚的盧四郎也不哭了。
兩人興致起來,拉著小白當場演示了幾個高難度的胡旋舞作,們當場學。
裴顯就在這時進門來。
夜時分,宮門已經下鑰,他在燈火大亮的東宮裡不止看見了歌舞鼓聲歡快的大白小白,滯留不走的崔侍讀,還看見了旁邊邊吃邊哭的盧四郎。
裴顯:“……”
他習慣地往含章殿方向盯了幾眼。
“今晚都這麼熱鬧了。”他緩步到薑鸞側,“怎麼單了一個謝侍郎。如果人躲在含章殿的話,出來吧。”
薑鸞正拿著熱手巾汗,沒理他的話頭,直接吩咐周圍眾人說,
“今晚盡興了,都散了吧。盧四郎,看你這碗面吃了那麼久,早涼了。面碗留案上,回頭廚房再給你下一碗送房裡去。”
盧四郎不肯放。
他端著那碗吃了一半的面湯,端端正正行禮,“草民告退。”
裴顯目送盧四郎的影快步離去。
現在的庭院裡真的是空空了。周圍隨侍的宮人衛都被文鏡和幾位驅趕得遠遠的。
“當真不喊謝侍郎出來?”裴顯走近中央主位的那黑漆食案,俯拿起琉璃盞裡的一個金黃的枇杷,在手裡拋了幾下。
“跳舞的大白小白,共舞的崔侍讀,旁邊楚楚落淚的盧四郎,東宮今夜好景,就差個剝枇杷的謝侍郎了。”
薑鸞劇烈旋舞的息漸漸平複了,自己走回食案坐下。
“人都被你趕完了,謝瀾不在。他最近新得的吏部侍郎的位子坐得不夠穩當,人都忙瘦了,哪有空來我這裡賞歌舞。”
坐下以後,理所當然地把琉璃盤往對面一推,
“剝枇杷的謝侍郎不在,這兒只有裴中書。記得裴中書剝的一手好橘子,剝枇杷應該也不會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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