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征那邊賊喊捉賊,當然是什麼也查不出來。
謝征和裴顯商量著,“顧六郎失蹤之事——”
裴顯握著狼毫管,對著墨跡淋漓的奏本,很快決定下來。
“燒死在公主寢殿裡的,當然隻可能是值守宦。顧六郎昨夜留宿在外皇城,半夜意外失蹤,我等必當竭力搜尋,查問相關人等。就算人找不回來,也要寫明前因後果,給顧娘娘一個合適的代。”
他著手開始從顧六郎這邊探查。
昨夜顧六郎被安排宿在外皇城的值房。
普通吏值房沒有寢,他安排睡下的是三省六部主事平日用的單獨值房。值房狹小,裡間小榻勉強睡下兩個人,彼此翻一下靜都不小。
顧六郎是家裡子,從小食住行優渥,在鄉郡求學時被人捧到了天上。不想進京了倒開始吃苦。他翻來覆去許久睡不著,裡低聲抱怨不止,倒惹得同住的人大發牢。
和他同住的是一位宗室子,薑氏遠親。
宗室子被安排睡了外皇城值房,連皇城殿室的邊兒都沒著,自己同樣滿腹牢,開口怪氣。
“愚兄是宗室的旁支遠親,被人怠慢了,安排到大老遠的外皇城裡睡一宿,沒什麼好說的。誰讓愚兄上除了姓薑,一無是呢。但顧老弟,你可是顧娘娘的親弟,正經的國舅啊。”
宗室子句句嘲冷嘲熱諷,“瞧瞧東宮裡那位謝瀾,上一任的國舅,京城換了新天,大家都以為他人走茶涼了。誰料人家就是有本事,轉頭搭上了東宮的大船,今晚歇哪兒呢,東宮裡。和他一塊住的是誰?重權在握的裴中書!”
宗室子說完,冷笑一聲,“別仗著喝多幾杯就抱怨這個抱怨那個的,你我半斤八兩,誰嫌棄誰呢。有本事你去找東宮皇太抱怨,睡東宮裡啊。”說完老實不客氣地佔據了整張榻睡下了。
顧六郎被兌得心浮氣躁,七八分的酒意翻滾上湧,年意氣衝上了頭頂,一張臉漲得通紅,
“東宮往哪兒走!”
他把合住的宗室子推起來,喝問道,“指個路,在下現在就去找皇太殿下討個說法!謝瀾都宿得東宮,在下為何宿不得!”
宗室子瞧熱鬧不嫌大,當真給他指了路。
——人被衛提溜到裴顯面前,說到這裡時,和顧六郎同宿的那名宗室子了脖子,
“在下真的只是指個路而已……皇城裡遍地衛,在下原以為顧六郎走出幾步就會被攔回來。誰知道他出去了就整夜沒回來,在下也不知他去了哪兒了……”
裴顯揮手命人把他帶下去了。
“遍地衛,確實走出幾步就該被攔回。除非是值守衛疏忽,沒有攔住他。”
他面前擺放著打開的六尺宮防衛圖。
左手按住顧六郎昨夜宿的外皇城值房,順著宗室子指出的那條往東北方向的宮道,如果無人阻攔,筆直往前走——
“這邊三條岔路口。”謝征點了點宮道盡頭,“往東南走才是東宮地界。繼續往東北走,就了后宮,可以看到景宜殿的外圍牆了。”
裴顯沉著,“半夜喝多了酒,走錯了路?誤了景宜宮?”
“或許一開始確實走錯了路。但到了景宜宮地界後,不是誤。”周圍並無他人,謝征也不再瞞,冷冷道,
“他走到正門外時,被值守景宜宮的衛攔下了,明明白白告訴他,這裡是景宜宮,懿和公主住。警告他原路退回。”
謝征抬手點了點大宮圖的景宜宮北面院牆。
“繞了一整圈,從北面院牆最矮翻進去,不遠就是公主起居的寢堂。”
謝征抑著心中鬱氣,陳述他從懿和公主那裡打聽來的幾樁舊事。
“顧六郎是外戚,在宮裡見過懿和公主幾次,說過幾次話。除夕夜宴會當夜,堵著公主說了些不著調的胡話。上元夜賞燈喝多了酒,或許酒後壯膽,起了歪心思。”
裴顯的手指在木案邊輕叩幾下,“懿和公主的婚事懸而未定,顧六郎存了當駙馬的心思?初生牛犢不怕虎,酒壯人膽,知道懿和公主好,他想要趁生米煮飯——”
謝征抬手擋住了下面的猜測,“不必猜測太過。他不至於如此大膽。只是年輕佻,喝多了酒,夜裡跳牆闖進去吐鍾,自以為能獲得公主青睞……”
說到這裡,謝征的聲線沉冷,帶出幾分肅殺之意,
“這裡是皇城,皇家威嚴不容冒犯。不是鄉野大戲裡唱的風流才子配佳人。冒犯天威者死。”
裴顯丟了狼毫筆,子往後一仰,靠在牆邊,似笑非笑,“顧六郎怎麼死的,這裡無人,說說看?”
謝征的拇指緩緩著自己隨不卸的刀鞘,視線卻轉開了,答非所問,簡短地道,“夜闖公主寢殿,出言輕薄,驚嚇貴人,該死。”
“確實該死。”裴顯起,毫不在意地繼續查看起木案上攤開的宮圖。
“宮裡失蹤了個顧六郎無足慮。裴某只是驚訝,這麼遠的距離,外皇城直通后宮的路,半途需得過一道左掖門。他喝多了酒,值守宮門的衛又沒喝酒,顧六郎是怎麼暢通無阻地走過去的。”
這一點謝征已經查過了。
“就是那麼巧,值守左掖門的衛昨夜喝醉了。” 他苦笑。
他幾步走近,指著宮圖上的左掖門,“昨夜負責值守外皇城值房一帶的,是新近提拔上來的南衙右翎衛中郎將,李虎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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