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私奔吧
風昭然既然在,那這裏顯然就沒有自己坐著歇息的份,薑宛卿準備告退。
然後就見結香退得比還快。
結香在涼亭外站定,回給薑宛卿一個可靠的眼神。
——放心吧姑娘,我一定會好好守著,不讓任何人打攪姑娘和太子殿下!
薑宛卿:“……”
大可不必。
但侍都擺出了風的架勢,不說上兩句倒顯得有點奇怪了。
“那個……”薑宛卿努力尋了個話茬,“原來殿下喜歡貓啊?”
風昭然:“不喜歡。”
不僅神淡然,還皺了皺眉頭。
太子殿下如玉人,皺眉已是難得的表,可見不止是不喜歡,簡直是討厭。
薑宛卿其實一開口就知道自己找錯了話題,他確實是討厭貓。
貶謫之後撿了一隻貓,他說了幾次讓別養。
那時不敢違他的意,但又舍不得貓,隻好背著他養。
但此時可不會再唯唯喏喏奉他的話為至聖金言了,帶著點訝然道:“原來不喜歡呀?殿下真是心善,不喜歡的東西也來喂。”
“這貓不是孤喂的。”風昭然道,“孤隻是看看誰在這裏喂貓,等孤查出來,定要治他的罪。”
薑宛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風昭然的眉頭皺得好像更了,眼中甚至還有一痛苦之。
……他對貓的討厭竟到了如此苦大仇深的地步?
“外麵風大,五妹妹快回殿閣吧。”
風昭然的聲音微微發冷,這是明顯的逐客令。
薑宛卿不得這一句,當即幹脆利落地告辭。
“這麼快就說清楚了?”結香一愣,往薑宛卿後瞧了瞧,“太子殿下怎麼了?生病了嗎?”
薑宛卿回頭,就見風昭然的手按在口,眉頭深皺,眉心皺出一道豎紋。
結香:“姑娘快去看看殿下!男人虛弱的時候就是人最好的機會,這趁虛而!”
“……”薑宛卿,“……你從哪兒學來這些有得沒有?”
“說書先生說的。”
薑宛卿還想問一問是哪個說書先生,怎麼不知道,什麼時候背著出去聽書了……架不住結香把往後拱,想頑抗一下,到底敵不過結香來自重上的碾,後退了一步。
長長的裾頓時了絆腳石,隻覺得後背一,像是一隻巨手把扯得向後倒去。
連忙去抓結香的手,結果結香也沒能扛住,兩個人一起跌倒在地。
地上的青草尚未全枯,帶著幹燥的芬芳,摔著倒是不疼。
隻是好死不死,結香正在薑宛卿口。
薑宛卿隻覺得眼前一黑,一口氣差點兒上不來。
結香急忙起來扶薑宛卿。
此時華麗的和豪奢的套簪全了麻煩,由地上艱難起的薑宛卿發釵掉了一半,也了。
風昭然從邊經過,客客氣氣地問薑宛卿:“五妹妹無事吧?”
這是薑宛卿上一世聽得最多的一句話,接下來多半是吩咐一句讓邊的人好生侍候。
當時覺得他其實也關心自己,後來才明白這話全是客套敷衍。
隻有最傻的那個傻子才會地把它當真,然後不論多苦都對他出笑臉,對他說“沒事”。
“我不行了,我的腰好痛,不能了……”薑宛卿道,“快給我請太醫……”
風昭然神一,腳尖一,子偏了偏,像是要過來扶。
薑宛卿暗暗挑了挑眉。
哦?太要打西邊出來了?
下一瞬,他的腳尖收了回去,向結香道:“可背得你家姑娘?太醫院就在東南角,離這裏很近。”
結香連忙把薑宛卿背起來,走出一陣,薑宛卿向結香道:“回頭看看太子做什麼。”
結香回頭。
薑宛卿覺到結香的微微僵住,“他走開了是不是?”
結香淚眼汪汪:“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害姑娘在殿下麵前出醜了,奴婢該死……”
“停。”趁著拐過了彎,再也看不到涼亭,薑宛卿從結香背上下來。
結香愣住:“姑娘你沒事?”
“那麼摔一下能有什麼事?”
想當初從樹上摔下來也沒有怎麼樣。
結香明白了,姑娘也是想用苦計讓太子殿下關心一二,結果全被搞錯了。
結香想哭。
薑宛卿隻不過單純想打一打風昭然的臉——裝模作樣噓寒問暖有屁用,能不能一點真格帶去看個太醫?
顯然風昭然的裝模作樣僅到此為止。
此時的裳七八糟,頭上的發簪歪東倒西,便想尋個僻靜宮室理理妝。
走的步子有些急,忽然聽到一尖利的貓,那是貓兒在發出警告。
薑宛卿回頭,就見旁邊一排書帶草,好幾隻貓兒聚在一吃食。
一名中年婦人正在給好幾隻碗裏添貓食。
那碗和之前桂花樹下的一模一樣。
婦人頭上隻簪了一支銀質扁簪,除此之外別無裝飾,裳也頗為暗淡,料子也是低等宮人穿的棉布。
結香隻當是哪個冷僻宮殿裏的年長宮,便道:“姑姑安好,借問一聲,附近哪一和宮室方便理個妝?我家姑娘頭發了。”
對於一個混得不如意的宮人來說,結香算得上十分有禮了。
但不是宮人,而是一位妃嬪。
越婕妤,九嬪之一,位階不低,但在宮中沒有人在意,沒有人談論,都隻當不存在。
也很出來走,大家都知道的,皇後不喜歡看見。
是風昭然的生母。
風昭然養到三歲,皇後誤服寒藥,以致終不孕,便選中了風昭然抱到坤良宮教養。
據說皇後不是沒過留子去母的心思,但越婕妤有個弟弟,乃是一員悍將,在北疆殺敵無數,軍功卓絕,若了越婕妤,隻怕會寒了越將軍的心。
越婕妤不知是自知無,還是天生與世無爭,這麼多年,就住在自己的寢宮,甚出來見人。
上一世大婚時,薑宛卿還試探著問風昭然要不要去拜一拜越婕妤,惹得風昭然大怒,便再也沒敢提過。
是直到風昭然登基,薑宛卿才第一次見到越婕妤。
那時,越婕妤已經是越太後了。
隻是那時的薑宛卿已經開始臥病在床,難得去給越太後請安,對這位婆母一直生疏得很。
此時越婕妤道:“略等一等好嗎?這兩日因著太後壽辰,宮裏人來人往,這些貓兒一直沒能吃上一頓飽飯。”
結香還想催促一下,薑宛卿用眼神止住。
貓兒們看來確實了,吃起東西來狼吞虎咽,不一時便將碗吃得幹幹淨淨,圍在越婕妤邊喵喵,似是表示謝。
越婕妤這才起,一麵領著主仆二人往前走,一麵問道:“姑娘也喜歡貓?”
薑宛卿“嗯”了一聲,“我以前養過一隻貍貓,和裏頭那隻有點像。”
越婕妤微笑道:“貍花可不太好養,們是獵人,不願意當寵的。”
薑宛卿回憶了一下,上一世那隻貍花貓確實是高高在上,想一下,很有不挨爪的時候。
越婕妤的飾不像嬪妃,住也不像,布置得十分素淨,用的茶隻是普通白瓷,妝奩匣子一打開,裏麵隻有簡單的發簪並一隻桃木梳子。
薑宛卿的頭發厚,今日梳的發髻又特別繁複,這裏沒有桂花油,一時便很難梳,薑宛卿讓換一個簡單些的發式。
結香惋惜道:“那這些大簪就用不上了。”
薑宛卿:“用不上便用不上吧,本來就沉甸甸的,得我脖子疼。”
越婕妤接過了梳子:“讓我來吧。”
越婕妤的手法比結香好得多,頭發在手裏就像那群貓兒一般聽話,九曲宛轉髻,一大套發簪一樣一樣戴上去,和原來的發式一模一樣。
結香大佩服。
薑宛卿倒是不意外。
越婕妤原是給陛下梳頭的宮。
能在前侍候,手藝自然十分了得。
“謝姑姑。”薑宛卿依著宮中規矩讓結香打賞,既然不認識,自然得裝到底。
“薑姑娘,莫要怪太子。”越婕妤當然沒有接賞錢,隻是著聲道,“他也是不由己。”
“……”薑宛卿道,“姑姑認錯人了吧?我並非長姐薑元齡。”
“知道。”越婕妤的眼神不僅溫和,甚至還著一慈悲之意,“你是薑家五姑娘。”
*
直到離開,薑宛卿也沒弄明白越婕妤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是指他不由己上了的床?
但在世人眼裏,這是薑家五姑娘費盡心機謀得逞,越婕妤勸太子別怪還差不多,怎麼會勸別怪太子?
莫非是越婕妤與世隔絕得久了,聽錯了消息?
一路想得有點神,冷不丁被結香拉住了,結香張兮兮地低聲音:“姑娘快瞧,那是不是太子殿下?”
前麵不遠的樹叢中,出一角竹青的袍角,上麵無繡無紋,正是方才太子穿的那一件。
“太子在這裏做什麼?”結香滿懷希翼,“是不是擔心姑娘,所以在這裏等著?”
薑宛卿:“……”
人可以想多但最好不要想這麼多。
“走吧。”
不管風昭然在這兒做什麼,反正絕對跟沒有關係。
然而就在轉的時候,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昭然哥哥,什麼都別說了,我們的緣分已盡。齡兒祝願你和五妹妹白頭偕老,百年好合。”
這聲音微帶抖,顯出十分的弱,鐵石人聽了也要心生憐惜。
“齡兒你當真要這樣說嗎?”
風昭然的聲音低沉,和,“你和孤從小一起長大,自懂事起,你我便知道今生要與之白頭的人是誰,孤的心意你比誰都清楚。”
“可是你已經和五妹妹在一起了!”薑元齡的聲音裏多了一哭腔,“你們的婚事已經定下,你是要做我妹夫的人了!”
“那你呢?”風昭然低聲問,“你是不是要嫁給七弟,做孤的弟妹?”
薑元齡哭道:“你怎麼會這樣想我?我誰也不嫁,我絞了頭發做姑子去!”
“好了齡兒,我們都別吵了……那一日的事其實是有心人作局,我其害,有口難辯。”
風昭然的聲音聽上去好像有一疲憊。
結香掩住,眼睛睜得滾圓,眸子裏全是擔憂。
怎麼會?
怎麼會偏偏撞見太子殿下說這種話?姑娘要難過死了。
上一世的薑宛卿確實是很難過的。
那種難過很難用言語來形容,甚至不是痛,就像是有人往心尖上拴了一塊大石頭,墜著的心一直往下沉,無邊無底地往下沉。
風昭然登基之後,將薑元齡接進皇宮,作為名義上的皇後,和兩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每見一次,就要難過一次。
後來結香幹脆吩咐宮人,但凡瞧見這兩個人在的地方,就不讓薑宛卿過去。
眼不見為淨,倒也好。
隻是薑宛卿自己常常會想,不知道那麼冷然不近人的風昭然,和心的人說起話來,會是什麼樣子。
上一世的懸念在此時揭曉。
也……不怎麼樣嘛……
聲音依然是清清冷冷的,袍都沒有一下,說到如此之,難道不該抱一抱嗎?
薑宛卿沒有興趣再聽下去了,轉準備離開。
“……齡兒你若是願意,孤這便拋下太子之位,和你一起遠走天涯,從此做一對亡命鴛鴦,好不好?”
薑宛卿整個人僵住,一臉難以置信。
結香在旁邊看著無比心疼,低聲勸道:“姑娘,咱們走吧。”
又努力安道:“太子殿下和大小姐畢竟是多年的青梅竹馬,這個……這個一時難以割舍,也是人之常,等到婚之後,太子殿下一定會喜歡姑娘的,姑娘人這麼好,沒有人會不喜歡……”
其實此時此刻薑宛卿心中隻有一句話——世上竟有這等好事!
姐姐,快點答應吧!
盤纏包在我上,我砸鍋賣鐵也要給你們籌出來!
這一瞬間薑宛卿連自己的後半生都想好了——東宮太子和薑家長就算私奔到天涯海角也會被找回來,生米一旦做飯,那便是天下皆知,就沒有人會在意這碗半生不的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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