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穗新宿區支行的會議室並不大，此時前麵一排大方桌已經坐滿了來自東京都分行的大人們。此刻留給各區支行的正副行長也隻有底下一張張有些簡陋的椅凳了。長桌上，已經斟好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水，按照規整的直線排列。

正中央坐著便是瑞穗東京都分行行長高鬆幸浩。

會議室很安靜，沒有一個人敢發出聲音，高鬆不知道在桌麵上翻著什麽資料，隻是在極為認真地閱讀。這種未知之，更加放大了在場之人的張。

島田坐在第二排位置的左起第三個，拿著筆記本，有些心神不寧，已經開始慌張起來，不過他在心安自己道，今天東京都分行過來應該隻是大致布置一下自查自糾的重點的。應該還不會深到的實質容。

會議室，旁邊的行政人員小心翼翼地按著遙控。“哢”的一聲，會議室的白幕布開始緩緩降下。正中間的投影儀，也隨即亮起，幻燈片頓時打在了熒幕之上，呈現著“銀行巡查對策會”幾個大字。

“想必在座的各位，已經知曉今天總行宣布的消息了吧。”高鬆緩緩道，“此次，總行巡查的本目的，在於矯正目前我們行不良風氣的苗頭。如今，東洋經濟趨熱，人心躁。浮躁的心態也已經逐漸傳導到我行的一些員工。”

“這種浮躁表現為：控審核不嚴、盡職調查未全部依照規章製度展開、以表外資產的形式飾資本充足率、違規展開同業業務、對於一些事實上不能收回款項的貸款項目未及時撥備壞賬準備金、反洗錢工作懈怠、銀行開設賬戶審查不嚴、稅務機關要求提供賬戶信息調查不配合、對司法機關的查封、凍結要求推三阻四等等。”

“以上種種況，雖未是我行普遍存在的現象，但在個別地區的個別支行，其問題的嚴重程度已經引起總行的高度關注。

“我們作為瑞穗銀行，必須努力維持我們的專業形象，我們對於金融事務的理，必須以專業的態度、專業的行為、專業的判斷，來進行置。決不能將一些歪門邪道的做法引來破壞我們行的製度和規範。”

“所以，在座各位必須充分認識到此次總行巡查的意義。”高鬆微微提高聲音道，“我們必須準確領會此次總行全國巡查的戰略高度。”

此時，會議室的各個支行正副行長各自都已經出了耐人尋味的表，表中雖有一些對於上級權威的本能畏懼，但也伴隨著一不滿。畢竟，當初製定不切實際的業績考核指標是上頭，得大家不得不用各種手段，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來完指標。現在弄完了，上頭又反過來說大家沒嚴格遵守風控規定。

這簡直是什麽好事都讓上麵給占了。

高鬆似乎是察覺到了底下眾多支行的正副行長們流出了不滿的緒，卻見得他輕輕抿呃一口茶水，略微提高聲音道：

“此次全國巡查，絕不是兄弟單位、兄弟部門之間，互相笑罵一番了事。決不能罰酒三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換句話講，這次全國巡查，是向自我開刀，必須見！”

此話一出，頓時會議室雀無聲。

高鬆繼續說道：“此次總行全國巡查，從我們東京都分行開始，因此，我們分行必須給其他地區的分行做一個表率作用。在全國巡查正式展開之前，我決定，我們東京都分行，率先對標巡查要求，展開自查。凡是查出嚴重違反銀行控製度、違反監管要求的項目，必須對項目經辦人、審批人全部予以嚴肅追責！”

自高鬆踏新宿支行後，整座銀行大樓的氛圍，猶如烏雲布一般，此番話語一出，即刻開始電閃雷鳴，風雨加，淅瀝瀝的傾盆大雨開始朝眾人傾瀉過來。

島田已經從麵前這位高鬆行長的話裏，看到了刀劍影，看到了即將掀起的腥風雨，握著筆記本的手已經微微發汗，麵部的間在控製不住地。自己還有多久時間能夠掩蓋住東山會社的質押倉單事件。

高鬆看著麵前已若驚弓之鳥的一眾支行正副行長們，似乎心理像是得到了某種病態的滿足，隨即他手按下了桌麵上控製幻燈片的遙控。

屏幕突然閃了一下。

接著一行又一行的表格，出現在屏幕上，開始滾。

“序號1，康尼采有限會社，企業浮抵押項目，編號，項目審批人新宿區支行副行長柴山翔平。”

“序號2，飛夢相機有限會社，企業經營貸款項目，編號，項目審批人新宿區支行副行長柴山翔平。”

“序號3，大田運輸有限會社，車輛抵押貸款項目，編號AK1，項目審批人新宿區支行行長廣川俊介”

“序號4，小濱混凝土有限會社，不產抵押貸款項目，編號A，項目審批人新宿區支行副行長野村洋介

……

一個又一個授信項目不斷跳了出來。在場的瑞穗新宿區支行的行長及其副行長，包括島田在，眼睛瞬間睜大，像是看到什麽不可置信的事一樣，臉不約而同的逐漸蒼白，變了一座座在雪原上的冰雕。

作為支行副行長的島田非常清楚，這些授信項目都是支行部已經開始出現問題的項目，沒想到分行的作居然這麽快，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就把新宿支行的底細得如此清楚。到底……到底他們是如何做到的？！

隨著表格漸漸往下滾，一行文字再度浮現：

“序號28，東山進出口代理會社，信用證項目，編號A，項目審批人新宿區支行副行長島田佑介。”

冷汗已經浸了島田的襯衫。他看到這一行文字的瞬間腦袋已經一片空白。

完了。

東山會社的信用證項目已經列了分行重點查項目。

高鬆的眼在這些表格上隨意地掃，像是準備抓一個項目出來，殺儆猴一般，在慢慢地挑選。忽然之間，高鬆看到了序號第28的項目，仿佛發現了一個理想的目標，角微微翹起。

“島田！”

高鬆的聲音驟然回響在會議室。

“是！！！”島田立刻回應一聲，接著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猶如即將被軍打罵的士兵一樣，站立在那裏。

“你是不是在把分行當做豬啊！！！”高鬆的麵龐剎那間扭曲起來，一道道皺紋在他的臉上顯現，抖地眉，咧開的角，這些五組合在一起，猶如一個惡煞降臨在會議室，“這個信用證項目逾期了這麽久，你把它項目評級仍然歸類在‘正常’，而不是‘次級’，甚至‘可疑’或者‘損失’。我是覺得我們分行白癡到連這個都看不出來嗎？！”

高鬆直接把桌麵上的一疊資料，“唰”的一下砸向島田。那疊資料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朝島田飛來，剎那間直接撞在了這位新宿區支行副行長的臉上。猶如一個巨大的雪球在空中瞬間裂，無數的冰粒飛濺出來，一張張的A4紙驟然之間轟出，如同雪花一樣灑落在會議室的角落。

隻見得高鬆繼續怒斥道：“島田副行長。在提拔你的時候，你的年紀本來就已經比同時期的副行長大很多了。結果居然做事，還做這個鬼樣！如果你不想做，就讓出來，把機會讓給年輕人！”

會議室的目剎那間都落在了島田上。

島田就這樣微微低著頭，像是一個塑像站在那裏，一不，就這樣默默地接著來自高鬆行長的辱。

高鬆頗為滿意地看著麵前的一幕，沒有理會站在那裏島田，也沒有讓他坐下，仿佛把他當做明一般，就這樣直接略了過去，繼續接下來的講話。

不知不覺中，這場對策會已經幾乎變了對新宿支行的拷問會。

隨著會議近尾聲，高鬆欣賞著眼前各區支行的正副行長被罵得狗淋頭的樣子，角微微翹起。對策會進行到這個地步，高鬆覺得在折磨屬下，似乎也已經索然無味，再也提不起他的興致。

此刻，他腦海中在想著另外一件事。

今晚，他有一場晚宴要參加。

晚宴上，有一位極端重要的貴客。

自己已經在瑞穗東京都分行行長的位置上做了十幾餘年了，然而卻一直沒能等到調往總行的升遷機會。自己的年齡也已經大了，恐怕在瑞穗銀行就止步於此了。

然而，如果今晚能見到那位貴客，那位先生。

這將意味著自己將迎來前所未有的飛黃騰達的機會，將比現在的自己，獲得更大的權勢和資源。想到這裏，高鬆已經有些心神漾，自我陶醉起來。

就在這時，桌麵上的手機屏幕閃爍，震起來

一個信息彈了出來。

【高鬆行長。將軍大酒店今晚的餐宴已經安排好。董事長赤木三郎以及議員先生都會在場。】

【黑澤山治，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