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的雲城，前幾日下了點小雪，夕的餘開，天淡墨，白雪沉天，像是化不開的水墨。

宋風晚剛出機場，疾風生寒，吹得直打哆嗦。

「我昨晚和你媽求婚，答應了，這事你怎麼看？說要徵求你的意見。」

嚴川說話簡單暴，嚇得半宿都沒回過神。

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自己出去幾天而已，世界都變了。

到了車邊，懷生先爬上車，十方和嚴川則在搬運行李，宋風晚急忙把喬艾蕓扯到一邊，「媽，到底怎麼回事啊？你和嚴叔真的在一起了？」

「他和你求婚，你還答應了？」

「這麼大事，你都沒和我說一聲，什麼時候的事啊。」

喬艾蕓頭都要炸了，「本不是！」

「可是嚴叔不會說謊啊。」

「這件事有點複雜。」

「那你說得簡單一點。」

「我被他坑了。」

宋風晚狐疑，這些日子下來，對嚴川也有些了解，不是那種會玩心眼的人啊，坑？不信。

「喬士，宋小姐，上車了。」十方關上後備箱。

他們有兩輛車，嚴川自己的，還有傅家的一輛。

「晚晚，你帶懷生坐那輛車，我有話和他說。」喬艾蕓此刻恨得牙，死死瞪著嚴川，恨不能將他生吞了。

宋風晚急忙扯著懷生上了另外一輛車，十方開車，跟在嚴川後面。

**

嚴川駕車，駛出機場的時候，喬艾蕓吸了口氣，偏頭看他。

「師兄，你剛才在晚晚面前說這些做什麼？」

「不是你說，需要徵求的意見？」嚴川目視前方，說話依舊嚴肅，面無表。

「但是你說這些之前，是不是應該和我商量一下，還是個孩子，我和他爸剛離婚，你覺得一下子能接得了？」

嚴川餘瞥了一眼，淡淡「嗯」了一聲。

喬艾蕓長舒一口氣，嗯？

完事了？

「我一個人獨來獨往習慣了，我會改，以後有什麼事我都和你商量的。」

喬艾蕓急得咬牙，「我們倆的事，八字沒一撇，你現在這樣，讓我很為難。」

「晚晚是好孩子，會理解你的。」

喬艾蕓險些驚掉下，的意思分明不是這個。

「你放心，雖然我沒孩子，但我會對好的。」嚴川語氣篤定，像是做了一個極重的承諾。

喬艾蕓嘆了口氣，「其實我和宋敬仁在一起，很早就發現他出軌了，他給我寫了保證書，當時我婆婆還在世，也哭著求我，說宋家丟不起這個人，而且我當時也懷孕了，就打消了離婚的念頭。」

「我婆婆一直和我說，只要孩子出生，宋敬仁肯定收心，可是結果並不是這樣……」

「總覺得日子撐一撐，總能過下去，想給晚晚一個完整的家，直到那孩找上門，我才知道自己這些年的苦撐多可笑。」

「晚晚對我很重要……」

嚴川認真聽著，過了良久，忽然靠邊停了車。

喬艾蕓偏頭看他，發現他也在盯著自己看，眸深沉，一如往常的冷冽鋒利，好像又帶了點莫名的愫。

「艾蕓……」

「怎麼了？你別這麼看我，這都過去了……」低頭苦笑。

嚴川卻忽然手，握住了的手，心頭一驚，下意識要回手，他手很大，寬厚帶著繭，手心灼灼，帶著足以將人融化的熱度。

熨得心頭直。

「你……」這人怎麼回事，忽然就手腳了。

「我不會出軌，只會對你一個人好。」嚴川語氣鄭重。

喬艾蕓鼻尖酸，猛地將手指從他手心出，偏頭看著窗外，不發一言。

過了數十秒，他又補充了一句。

「我會加倍對你好。」

喬艾蕓苦笑著，說不出何種滋味。

雖說對宋敬仁消磨殆盡，但也沒整理好要立刻接另外一個人，如果只想尋求一個依靠，或者找個人搭夥過日子，嚴川確實是不二人選。

但他等了自己二十多年，這份太重，不敢輕易接他。

怕自己承不起，也怕辜負了他。

**

另外一輛車上

宋風晚倒是很開心母親和分開乘車，正好可以給傅沉打個電話。

傅沉一行人剛下飛機，正乘車去京城醫學院。

醫學院位於大學城，毗鄰郊外，與機場相隔甚遠，開車也得兩個小時。

不過段家託人用了私人飛機，宋風晚的飛機未達雲城，他們已經下了飛機。

「你們還沒到醫院？」宋風晚鼻尖，方才寒風吹得鼻子又干又冷。

「還有十多分鐘。」傅沉看著邊上的段林白，一臉嫌棄。

「那……」宋風晚咬了咬，「我再陪你十分鐘吧。」從機場到家裡，也得一個多小時。

傅沉低低笑著，「好。」

待他掛了電話，車子已經駛醫學院。

開車的是千江，按照段家發來的定位信息，在學校里索半天，才找到眼科所在的醫學樓。

傅沉手摘掉段林白的耳機，「到了，下車吧。」

這眼睛都看不到了，心還這麼好的，也是頭一次見。

之前在國外醫院，醫生還特意叮囑他，說這類得了雪盲癥的病人，突然失明，心波大，可能會抑鬱，還可能極度暴躁失控，讓他務必關注病人的心健康。

而他邊上這個，聽了一路的嘻哈rap，手舞足蹈，完全不像個病人。

京城多雨雪，地面，車門打開，是千江背著他上樓的。

段林白看不到，手指在千江脖子了兩下，確定那是脖子才手摟他，子騰空失重，他心肝一，看不到的滋味實在難。

千江素質好，走路也穩當，只是……

這某人手指在他口幹嘛？

「呦，千江，你這材不錯。」

「真不愧是軍人出，平時也有健吧。」

「這一塊一塊的，不錯不錯。」

……

千江看了一眼側的傅沉，用眼神示意他：他能把這人丟下去嗎？

傅沉咳嗽兩聲，「忍忍。」

「忍什麼？」段林白輕哼，「我現在是病人。」

「我就沒見過比你歡樂的病人。」所有人都急瘋了，就他一個當事人樂顛顛的。

「我這是苦中作樂，你以為我不難過嘛，男人嘛，都是在心裡默默哭泣的。」

傅沉輕笑。

信了你的鬼話。

**

傅沉一行人到達房間的時候，專家醫生早就等候多時。

千江將他放下地，段夫人急忙跑過去扶住他，「小白呀，你這……」

得知失明和親眼看到，是兩回事，段夫人眼眶一紅，眼淚一個勁兒往下掉。

「林士，別哭啊，我又不是真瞎。」段林白手在空中了兩下，拍試探的拍了拍母親的肩側，「你這哭得我難啊，我可不能流淚的，你別刺激我。」

「別哭了，讓醫生趕給小白看看。」段父扶著自己老婆往邊上走。

立刻有個醫生走過來，「段公子，你別怕，跟著我的指示往前走。」

段林白下意識手往前，其實他心裡比誰都忐忑。

而另一邊，方才負責斟茶倒水的醫學生，正和幾個同學站在邊上。

雪盲癥不是絕癥，他們倒不是來看專家會診的，只是今天來的都是眼科領域的大牛，就和現在許多人追星一樣，這些人就是他們的偶像，他們自然得來湊熱鬧。

段林白被幾個醫生扶著，小心謹慎的坐在凳子上。

清癯白瘦，穿著明黃衝鋒，頭髮許是落了些霜，幾縷頭髮在耳側，發梢滾著水珠，肩寬長，微抿著，顯然尚未適應黑暗，走路都是用腳尖先試探著。

生得無關風月，乾淨爽利，饒是失明看不到，上也有子囂張邪的味兒。

「段公子，你別張。」坐在他對面的醫生，取下他的護目鏡。

他看不到，眼神不聚焦，深褐的眸子，斜瞇著，著無措，偏又強撐著，有那麼一瞬間的氣息，分外乖張，又瞬間斂了氣息。

「我知道。」段林白深吸一口氣。

「那我們先幫你檢查，你別。」

段林白能覺到自己眼皮被人用手指撐開，不過他們做了什麼，面前到底有幾個人，他無從得知。

「噯，真的是段林白啊，長得太好看了吧，你看他的皮，比人還白，像是抹了，我一直以為網上的照片他是磨了皮。」幾個醫學生靠在角落，小聲討論著。

「我從來沒看過一個男人能把明黃穿得這麼乾淨清新。」一個生手抵了抵側的人。

「木子，看過這種極品，我們醫學院那些男生簡直不能看。」

「剛才和他一起進來的，也好帥……」

一側的幾個男學生，偏頭不說話，這模樣是天生的，有些長相氣度那是整容都整不來的。

一個生自己說了半天，忽然發現自己好友，半天沒說話了，再偏頭看，正低著頭，拚命裝蘑菇，儘力小自己的存在。

「許佳木，你沒事吧？」低了聲音。

許佳木偏頭，恨不能將頭在好友的懷裡。

「你不舒服嗎？」

「不是。」許佳木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一心撲在學業上，宿舍牆上的都是眼部病例分析圖，只聽過段林白這個人，卻從未見過。

哪裡知道，自己和他會有這等孽緣。

「你和段公子認識？」好友小聲說著，「我聽說他在外面風評很不好，邊都是些網紅明星，木子，你和他……」

「他是不是對你做什麼了？」

許佳木咬著，「應該是我對他做了什麼……」

好友木然，「你對他？」

怎麼看這兩人都是兩個世界的啊，大學校園，超市浴室什麼都有，許佳木搞實驗的時候，足有五個月未曾踏出校門，更不會出去玩，怎麼會認識段林白？

而且許佳木又說，對段林白做了什麼？

不得不往某些方面想，段林白長相是公認的漂亮，網上想睡他的人千千萬，「許佳木，看不出來啊，你平時悶聲不響的，居然是個干大事的。」

「嗯？」許佳木正努力小存在。

「你是不是把他給……」

許佳木錯愕。

彷彿清白辱，氣得牙齒至打，「我沒對他做那種事，你思想真齷齪。」

「嚇我一跳，我以為你把他上了，畢竟你膽子那麼大。」學醫的，就沒幾個膽小的。

許佳木氣得直咬牙，「我沒上他！」

憤怒之際，聲音明顯提高一些，段林白眼盲，耳朵自然靈敏一些。

這是誰在說話，聲音好像在哪兒聽過。

傅沉就站在段林白側，也偏頭打量了一眼許佳木，這形……

莫名有點眼。

許佳木取名由來【南方有佳木，十年蔚林】，為林……

咳咳，只可意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