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鬟聲音不高,可這樣進來,自然早已引起了幕帳里所有人的注意,一聽到是來請玉華到主賓席那邊去,氣氛頓時有些微妙了起來,們自己這桌上剛才若有似無的幾分喜樂和睦,便也頓時煙消云散了,其他兩個不說,連四娘也是神遲滯了片刻后,才笑著輕推了玉華一把說道:“你趕去吧,母親你呢。”
玉華沖溫和一笑,便起跟著那大丫鬟緩步出去了,倆個才出了幕帳,其他幾桌那里頓時響起一片嗡嗡之聲,約可聽到“義永嘉坊五”等字眼傳來,各人不懷好意的眼風更是頻頻往們三個上掃來掃去的,三人的神便都有些難看起來。
再說玉華跟著那大丫鬟在一人高左右的紗幕之間穿行著,大大小小的幕賬竟有十來個之多,帳燈火通明約映出香鬢影,耳邊更是不時傳來淺笑細語之聲,等轉過了一些零散的小幕賬,兩人便來到了臨著池水一青石高臺上的一座大幕賬前面,這幕賬與其他的不同,竟是用的煙紫絞紋紗羅圍的,四角豎著碗口的碧綠翠竹做支撐,這樣上好的紗羅料子,在平常人家是連做夏衫也舍不得用的。
待丫鬟在外面先通報了,玉華便被引了進去,這幕賬足足比玉華們坐的那個大了五六倍,上首坐著的都是各府的夫人,安邑坊的王氏也在其中,而顧氏依靠在主人位上,襟前別著一朵盛開的淺紫玉簪花,在兩旁一溜白玉簪花的襯托下,格外醒目。而兩側坐著的便是份矜貴的小娘子們了,元娘和七娘也都在其中,兩人所佩的玉簪花也是紫的,
玉華進來時,幕帳中央正有一個小娘子在彈奏古琴,演繹的是名曲,其指法輕靈,琴聲清遠悠揚,玉華看那形作有些眼,仔細一瞧,原來就是二娘崔玉珍。這幕賬中央特意設了兩層臺階的雕花木臺,上面擱了長條案幾,看來是專門給各位小娘子施展手的地方。
二娘一曲彈畢,眾夫人自然是一疊聲稱贊起來,連幕帳旁邊的仙霞閣上也傳來了三三兩兩的喝彩之聲,更有會琴的男賓順手便彈了一小段來應和二娘,眾夫人笑語盈盈只作不知,小娘子們卻都忍不住仰頭眼看向那掩映在薄霧中的仙霞閣,這宴席的設置也算煞費苦心,既要做到男分席,又要讓大家在高低之間也有機會能互相欣賞呼應一番,其實本朝的風氣頗為開放,若不是辦在府邸的家宴,還會有那膽大的小娘子穿上男裝與自家兄弟等一起招搖嬉戲的。
見二娘琴藝獲贊,坐在上首角落位置的王氏臉上自然是驕傲又滿足,淺笑著與前來稱贊二娘的夫人們說道:“哎呀,可別再說好了,也就單單喜歡這個,還肯用功而已,其他的都很拿不出手呢,被我寵的,到現在連雙鞋也做不出來。”
王氏這話倒也不全是因為要客氣謙虛,話音剛落,有幾個本來格外笑語殷勤的夫人就微微變了神,不再特意湊過來與親熱攀談,王氏看在眼里,肚子里冷冷一笑,就是故意要放出這個風聲來,讓別人知道家二娘并不是個賢良順的子,省的到時候啞給瞎子獻殷勤,兩頭都為難。
想到此,王氏臉上笑意更盛,眼轉間暗自打量觀察著幾家合心意的對象,可等一眼掃到了站在顧氏面前的玉華,臉上頓時一僵,再也笑不出來了。
這五娘量似乎比在安邑坊的時候長開了一些,不復當時手腳的模樣,穿一大紅裳,除了眉間用朱砂畫了花鈿,上點了大紅口脂外,臉上毫未施脂,卻仍是目如寒星,若玉,往那里一站,后的一眾小娘子竟然統統被比的稍顯黯淡了。
玉華此刻正在回顧氏的話,說了兩句便被顧氏一一介紹給了近旁坐著的各府夫人,挨個施禮拜見,作輕巧練,神沉穩大方,言語間應對有度,分明就是一副氏族小姐的做派。顧氏看著似乎極為滿意的樣子,又把到自己邊,拉著手聲說道:“和幾個姐姐玩的可還開心嗎”
“回稟母親,五娘和姐姐們十分和樂,小曲江這里可真是漂亮啊,五娘還從未見過如此多如此香的玉簪花呢。”,玉華笑盈盈的回著顧氏的話,言語中不失一份天真,可此刻,心中的疑慮卻是越來越盛了。
 
從今日一到主院開始,無論是午宴還是晚宴,顧氏和元娘就對自己都太過好了些,不單單十分抬舉,言行中更是無時無刻不著親昵和偏,更是有種要特意在人前表現的覺,種種反常,讓玉華心中十分不安。
兩人說話間,那雕花木臺上又上去了一個小娘子,穿著一水綠衫,兩條袖子長長的拖在地上,玉華見了不由好奇,顧氏笑著說道:“這是武義伯府家的孫吧,看來是要跳春袖舞呢,程娘子可教過你們這個了”。
“哦,原來這個就是春袖舞啊,程師傅說過的,但還沒來得及教導我們呢。”
玉華話音剛落,便聽到有琴音響起,臺上的小娘子也隨之舞了起來,敢上這臺子的,自然都有兩把刷子,那小娘子的兩條水綠長袖上用銀線繡滿了祥云紋,飛旋舞起來宛若水波攪了月影,碎銀灑金一般,待一曲舞畢,樓上樓下便是齊聲一片好,尤其仙霞閣上的男賓們,顯然十分激賞,有人高聲誦到:“低鏘玉珮,舉袖拂羅。對檐疑燕起,映月似流水”。
臺上的小娘子面赧,抿笑著退下臺來,這宴上的氣氛愈發熱鬧了起來,在座的小娘子上有才藝的,便拒還迎的互相推舉客氣起來,有那沒才藝才卻有眼的,就揚聲說道:
“今晚是崔姐姐家的好宴,怎麼還不見主人家給我們彈奏一曲,我今兒可就是奔著崔姐姐的神曲天音來的。”
此言一出,頓時附和者眾多,紛紛笑著請元娘崔玉林出場,連上首坐著的夫人們也有好幾個出言相邀的,元娘便也往上首看去,顧氏微不可見的沖一頜首,崔玉林便微笑著起說道:“承蒙各位長輩姐妹厚,林兒也等不及要上去獻丑了,可只怕諸位都是上說的好聽,心里也早就聽厭了我的琴吧,林兒今日倒有個好主意呢......”
崔玉林邊說就邊移步往上首走去,來到顧氏席前,沖著玉華招了招手,將拉到自己邊,對著眾人說道:“這是我的五娘妹妹,一會兒林兒來彈琴,讓我這妹妹給大家舞上一曲吧。”
元娘話音一落,席上先是一靜,然后便響起了一片悉悉索索的低語聲,崔玉林琴藝極為出不說,平日里也難得在眾人面前彈奏,今日竟然愿意為這個小丫頭伴奏,眾人頓時都有點不著頭腦,玉華也是大吃一驚,顧氏來跳旋舞一點不奇怪,可竟然讓元娘來襯托自己,實在出乎意料,心中那份惴惴不安,越發的濃烈。
可此時,萬事已經由不得來做主了,元娘了的頭發,聲說道:“五娘別怕,你的旋舞跳的連程娘子也稱贊,必是極好的,你只要按著平日里一樣去跳就好,姐姐幫你彈奏,可好”
玉華仰頭看著崔玉林清雅的臉龐,上面似乎滿是鼓勵與溫,玉華肚子里輕嘆一聲,便不再多想什麼,沖大家輕巧一福,轉來到了臺中央。
待崔玉林的琴聲錚錚響起,眾人只見臺中瞬時旋起一朵紅云,玉華自四歲起便被趙兒得每日里打旋上百下,這一般人覺得十分困難的胡璇舞步,對而言,卻是輕巧松快,旋起來幾乎看不清的雙腳,崔玉林琴藝確實了得,一曲彈的讓人猶如親臨暴雨之中,而玉華的姿正如在風雨中飛旋的云霞,一團火紅之上,只有一雙纖小的素手輕擺,似紅霞中穿梭的一雙玉鳥。
元娘的琴聲越來越急,玉華已經舞一道疾風,待琴聲戛然而止之時,玉華又緩緩轉了兩圈,子才慢慢矮下去,斜坐于自己上,擺一甩落在一旁,便停住不了。
場寂靜一片,遲遲沒有任何靜,只等到玉華慢慢站起來,才轟的一片驚呼與喧鬧響徹在空中。
仙霞閣二樓的木欄邊上,連一眾見多識廣的達貴人也看的是驚嘆連連,不管是胡旋舞,還是旋舞,他們自然是見過最頂級的,可玉華這樣的年紀跳如此這般,自然別有一番味道,沒有任何的輕佻風,只有震撼人心的絕妙技藝。
太子李濟民自然也早已認出了玉華,此時雖沒像其他人那樣驚呼贊嘆,眼睛卻也是牢牢盯在了那個小小的紅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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