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五娘那里回來到用好了晚膳,四娘都一直坐立不安的,阿平見了也只當沒有看到,心里不由生出幾分鄙夷來,幾個小娘子里唯有四娘最浮躁,們幾個在跟前服侍的,也算是看習慣了。
平日里用過了晚膳,四娘便會到樓下院子里走走逛逛,喜不喜靜,老是坐不住,可今日只呆呆坐在自己床上,只覺得后枕頭下面那東西在發燙發,仿佛就要燒起來一般。
“姐姐在嗎”,直到門外響起了五娘的問話聲,四娘才醒過神來,不過也沒從床上站起來,就那麼呆呆看著阿平將玉華引了進來,五娘是一個人來的,仍是平日里安靜弱的樣子,坐下后便看了阿平一眼,四娘連忙說:“阿平你出去玩吧,不用在這里伺候,我要問五娘一些學業上的事,你們都別來打擾。”
阿平想著這五娘最是乖巧省心的一個,便也安心出去了,等出了門,玉華便沖四娘攤開手,笑著說道:“姐姐還給我吧。”
四娘臉上有些發燙,急慌慌的扭從枕頭地下出那被紅綢帕子包著的玉鐲來,玉華接過來便揣在了上,而后才笑著說道:“我知道姐姐喜歡這些東西,可拿別人的終究不長久,每日也只能的看看,都不能戴出去,多沒意思啊,還是要想辦法自己得了那才好呢。”
自己得若是我有那個本事,還用得著去拿你的嗎四娘心里不由一陣發悶,可現在對著五娘便覺得心慌氣短,并不敢表出來,只耷拉著腦袋嘟囔了一句:“我哪有五娘那麼聰明厲害,母親怎會無緣無故賞東西給我呢......”
玉華抿一笑道:“五娘若有辦法讓姐姐得了師傅們和母親的賞識,姐姐要用什麼來報答我呢”
四娘一聽了這話,頓時抬頭瞪著玉華,也忘了害怕,急急問道“真的”,玉華笑著點了點頭,才慢悠悠的說道:“姐姐別的不擅長,可姐姐卻有把好嗓子啊,若好好練習,定會讓人驚艷的。”
四娘臉上本寫滿了期待,一聽玉華說嗓子好,卻如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塌了下去,翻了個白眼說道:“五娘就別捉弄姐姐了...我這嚨,怎麼敢跟你們這些鶯鶯燕燕的相比呢。”
原來四娘崔玉天生聲音低沉醇厚,與一般小娘子細聲氣的頗為不同,自己對此一直頗為自慚形穢,平日里說話都要特意掐著嗓子,們一起學唱詞曲的時候,更是唱的格外尖聲尖氣,越發的不倫不類起來。
“姐姐有所不知,你這樣的聲音才是真正的好嗓子呢,音域寬厚甜潤,你試試不要憋著,只管按你原本的嗓子輕輕松松唱出來,我管保程娘子聽了要稱贊的。”
玉華此時在四娘跟前也不復平日里膽怯的樣子,一雙瑩瑩目閃著,說話間頗有點神采飛揚的意思,四娘也不知不覺的被給說了,猶豫的問了句“真的嗎”
趙兒以前什麼都教玉華,就是不教唱詞曲,說一副小嗓子唱不來的,而趙兒嗓子雖然早就倒了,也很開口唱曲,但玉華偶爾聽過用啞嗓子高淺唱過,那樣的悠遠意境絕非一般的鶯聲燕語可比。
“姐姐也不用問我,你只管把清平調詞的第一首唱來聽聽,就用你本來的聲音。”
四娘半信半疑的,還有些不好意思,便拿帕半掩了臉,才低低的唱了起來:“云想裳花想容,春風拂檻華濃。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玉華并不是說的,四娘本來就有把好嗓子,這樣一試之下,自己聽的也有點激起來了,又意猶未盡的唱起了清平詞調的后兩首,聲音也放開了許多,等唱完了,便興沖沖的看著玉華問道:“五娘,果真好聽嗎”
玉華含笑點頭道:“怎麼會不好聽,真乃曲盡其妙,裊裊如幽蘭吐芳一般,不過,我有兩句話想勸勸姐姐,不知當講不當講。”
四娘正在興頭上,連忙興沖沖的湊前挽了玉華的胳膊說道:“妹妹快講,姐姐都聽你的。”
玉華想了想,便搖頭晃腦的說道:“這其一嗎,是姐姐唱詞曲時,姿態一定要端莊大方,哪怕唱的是那些致小巧的詩詞,也斷不可扭扭的,我們學這些本是為了陶冶,姐姐容貌本是極的,姿態越發要沉靜些才好,這其二嗎,就是這詞曲一道也是極有學問的,并不是天生有副好嗓
子就萬事大吉的,姐姐若真想要有所就,讓母親們贊賞,今后恐怕還要下一番苦功才行。”
這些話一聽就是發自肺腑的誠懇之言,四娘剛才唱后兩首詞的時候因為得意,便有些忘形的搔首弄姿起來,如今被玉華這樣一說,既慚又,幾乎全忘了白日里自己被五娘得下跪賠禮時的慘狀了,不由撒的般的挨蹭著玉華,膩聲說道:“五娘你真好,以后我們兩個便是親姐妹了。”
玉華一笑,手拍了拍四娘的手背,兩人看著,倒是大的像妹妹,小的像姐姐一般。
待玉華回了自己房里,重新放好鐲子,角就一直忍不住上翹,阿蠻在一旁看了不由有些好奇,現下玉華一般都只留阿蠻在屋里伺候,而讓阿秋出去干些跑的活兒,阿秋本就不耐煩在沁芳閣呆著,倒也各得其所,并無任何怨言。而玉華如今在阿蠻跟前并不過分喬裝了,高興便高興,生氣便生氣。
“五娘可是有什麼高興的事兒嗎”,等看到五娘換上了橘寢,盤坐在床上喜滋滋的翻看著明日的功課時,阿蠻便實在忍不住問了出來。
“啊”玉華揚起頭了自己臉,“如此明顯嗎”,說完便嘻嘻一笑,繼續說道:“阿蠻姐姐,你知道嗎前幾天四娘姐姐把母親賞我的翡翠鐲子借去了,一直也不肯還,我今日好好的說了一番道理與聽,便還給我了,也沒生我的氣,你說我是不是很厲害”
玉華說完便歪著腦袋,一副求表揚的模樣,阿蠻看了不由一呆,這幾日就有點覺得四娘和五娘之間有些不對勁,尤其是今天,兩個小娘子關在房里嘁嘁喳喳、哼哼唧唧的半天,才不信都是在頌揚夫人呢,如今又聽到五娘這樣說,簡直有些啼笑皆非,什麼講道理,那四娘看著也不是什麼懂道理的人,五娘倒也算厲害,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麼手段把鐲子拿回來的,不過倒是松了一口氣,那鐲子可不是一般東西,若兩個小娘子真為了這個鬧出什麼狀況來,們這些下人也都要跟著倒霉了。
見阿蠻如此表,玉華便知道自己猜對了,有些事是不可能完全瞞過這些服侍的人的,只不過明的下人們都善于裝聾作啞罷了,今天這事,是故意半真半假的說與阿蠻聽的,如今見阿蠻松了口氣的樣子,玉華的目的便也達到了。
等到阿蠻替玉華蓋上了暗紅織金薄錦被,又熄了燈,玉華來回著頸上掛著的那個舊荷包,眨著眼睛看著羅帳頂,心道:娘說的果然對,想要拉攏人,并不是只單單對人好就行的,還要讓別人信服自己、甚至害怕自己才行,彎起角滿意的一笑,才閉上了眼睛。
過了幾日,程娘子的課上,四娘果真一鳴驚人了,端坐在案幾后,脊背的筆直,雙手輕攏放在膝上,輕啟潤的朱,低緩悠遠的唱了一首:
清風明月苦相思,子從戎十載余。征人去日殷勤囑,歸燕來時數附書......
四娘一個艷的小娘子,用醇厚又清幽的聲音,神端肅的唱出了如此一首傷樸素的詞來,連程娘子看了聽了,也不由晃神了片刻。
四娘如此的表現,雖未馬上贏得顧氏賞賜的好東西,卻等來了一個好消息,饒嬤嬤親自來傳話,說是過幾日夫人要帶四娘、五娘、六娘三個進宮去拜見皇后娘娘。
這消息一出,沁芳閣里頓時熱鬧了起來,三個要進宮的小娘子的課業略作了調整,都先補起了宮里的規矩,徐娘子本就是宮里出來的,就主要教導起們來。而兩個不用進宮的小娘子,則依然跟著劉娘子和程娘子繼續課業,可兩人哪兒還有心思啊,琪娘還好些,勉強支撐著能如常學習起臥,而蕓娘,當晚便已哭腫了眼睛。
兩人得機會單獨到一起的時候,蕓娘便忍不住揪著琪娘的袖,凄然問道:“琪娘姐姐,你說母親為什麼不選我們......”
琪娘心中極為厭煩,忍了才冷冷說道:“什麼選不選的,妹妹還請千萬慎言,母親要帶誰出去,哪有我們置喙的份”
可等蕓娘垂頭喪氣的轉走了,琪娘的臉也徹底沉了下來,原本只當自己年紀大些,總要占些優勢的,可沒想到一個五娘樣樣出不說,那四娘雖然蠢笨,卻顯見是個尤的胚子,就連不的六娘,容貌也是艷麗無方的,可自己既然來了,總不能眼見被別人這樣踩在頭上,琪娘又在窗邊站了良久,才慢慢轉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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