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生的嫡長崔玉珍,也是崔澤觀除了玉華唯一的兒,在崔氏嫡宗小輩兒里排行第二,平日里喚作二娘。
二娘今年剛滿十二,正值小娘子們竇初開,心緒紊的時期,這臉上突然的冒出了許多熱痘,用了不服外敷的好藥,卻總是不見效果,本來子就急,這下便越發的暴躁起來,這兩天房里的丫鬟沒吃苦頭,連大丫鬟鵝黃,只為了幫敷藥的時候手重了點,就挨了一個子。
這日,崔玉珍午后小憩起來,對著鏡子理妝,一眼看到自己兩頰依稀可見的熱痘子,心頓時一陣火起,怎麼偏偏自己如此倒霉,不管是永嘉坊的元娘,還是其他姐妹,個個都是皮的,只有自己長了這許多的熱痘,也不知道今后會不會留下疤痕。
因為心煩,格外不想見人,連自己房里的丫鬟們,個個見了自己就垂頭耷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肚子里嘲笑自己呢,借故發作了兩個小丫頭去廊下跪著,火氣卻一點未消,想來想去還是磨蹭到了娘的房里。
王氏正在看賬簿子,早有婆子把二娘在房里發脾氣的事傳過來了,此時見兒一臉別扭的進來,毫無正形的趴在了自己邊,王氏卻并沒有責怪的意思,反倒收起了賬簿,人開箱拿了自己嫁妝里幾樣真正的好東西出來,和大丫鬟紫檀和靛藍一起幫兒穿戴打扮,哄著戲耍開心。
二娘戴上了那枚眼饞了好久的墜紅綠寶石的金蝶步搖,在銅鏡前來回照著,寶石熠熠的澤耀的那略顯平凡的小臉也神采飛揚起來,眼睛里便再沒了那該死的熱痘,二娘的邊總算綻出了一個笑容。
王氏倚在一旁看著兒,心卻五味雜陳,當年知道生的是個兒的時候,便在心里萬般祈禱,只求兒長的能像父親,可偏偏兒還是像自己多些,雖然臉盤小巧算是像崔澤觀,可是五生的十分平淡,最多只能算個清秀。
王氏自于容貌上有心結,到了兒這里,唯有更加變本加厲。最擔心的是兒會和自己一樣,因為容貌平平而心埋自卑,繼而行差踏錯,故而有意的寵著將兒養大,寧可脾氣驕縱跋扈些,也不愿意今后委屈了自己,反正崔氏從來不愁嫁,有自己替把關,找個格老實的婿,絕不會走了當年自己的老路。
在王氏如此縱容下,府里又沒有其他長輩約束,崔玉珍的脾氣也正如母親所愿,是從來不肯吃虧氣的,唯有在父親崔澤觀面前,并不敢造次,崔澤觀并不是什麼嚴父,只不過他眼里除了唯一的嫡子崔正睿,其他子都是擺設,對嫡長也沒多幾分好。
見兒心好轉,王氏就讓邊的婆子陪著去園子里轉轉,崔玉珍雖其貌不揚,但才思不錯,詩琴頗有天分,也好個傷春悲秋的雅人。
如今正是看梅的時節,崔玉珍嫌婆子俗,一個人往園子墻邊的幾棵梅樹下面去了,只讓兩個婆子遠遠的跟著,不準到自己跟前來。
誰知道剛在樹下站定沒多久,從院墻月亮門外就傳來兩個小丫鬟嘁嘁喳喳的說話聲。
“銀,你伺候的那個外面來五娘子了,真的生的很俊嗎”
“那當然了,五娘子長的真的......哎,我說不上來,反正是我見過最俊的小娘子了,看得我都移不開眼睛了。”
“嘖嘖嘖,瞧你,如今倒是越來越會說話了,那小娘子生的再好有什麼用啊,不過是住在后罩房里的,也不是什麼正經主子,你娘要是真有本事,就把你送到二娘邊了,怎麼會讓你呆在后罩房里,能有什麼出息”
“那你可不知道了,五娘現在雖然住在后罩房,那也是一時的事,你可知道自從五娘住進府里,老爺可是經常來看的,還親自賞賜過五娘料呢,你可看過老爺這樣對過府里的誰,別說是那些個小爺,連二娘......”
那小丫頭話還沒說完,二娘已經再也忍不住了,扭頭大喝一聲,來了跟著的婆子,指著門外喊道:
“把這兩個滿胡噴的小蹄子給我綁了,帶到二門去每人打上二十板子,看們還敢沒規矩。”
這一喊,外面的兩個小丫頭頓時
嚇傻了,想跑又不敢,終是哭喪著臉哆哆嗦嗦的從門外轉了進來,兩人手上還著炒瓜子,顯見是在那里躲懶吃呢。
二娘邊跟著的兩個婆子,都是王氏邊得力的,一見事不妙,其中一個便快步走上去,啪啪啪的就了那兩個小丫頭子好幾個耳,里罵著:“小賤皮子,一天到晚只會躲懶,平白擾了主子的清靜,看我不打爛了你們的。”
那兩個丫頭里有一個還想躲避求饒,另一個卻是極機靈的,知道這婆子是想救自己二人,真要被拖到二門去打板子,估計小命都要送了,便連忙按住另一個,乖乖的跪著被打了十幾個耳,里滿口的只是認錯。
崔玉珍見兩個小丫頭被打的鼻青臉腫,氣也消了一些,轉眼卻想起了兩丫頭里的五娘,頓時怒火又沖了上來,不知道哪里來的小賤人,居然傳出被父親偏的話來,這不是活生生在打自己這嫡出的大小姐的臉嗎
“劉嬤嬤,你跟著我去后罩房,我今天倒要去開個眼界,去看看什麼仙一樣的人”說完扭頭就要走。
那婆子正在為難,王氏邊的大丫頭紫檀已經匆匆趕了過來,攔住了崔玉珍,說是夫人請二娘過去說話。
崔玉珍瞪了紫檀后垂著頭的另一個婆子一眼,知道是去找的人,想了想,倒沒當場發作,只哼了一聲,便任由著紫檀扶自己回去了。
等到了房里,王氏只沉著臉自顧自看著賬冊,不說話,也不搭理崔玉珍,半響,崔玉珍臉上的戾氣才漸漸收了,出了幾分不安來,王氏輕易不給臉看,所以崔玉珍平時雖然刁鉆,一旦王氏真的生氣了,還是知道敬畏的。
“知道自己哪里錯了”王氏放下賬簿,臉上仍是十分嚴肅。
崔玉珍略垂了頭,低聲說道:“兒又急躁了,應該讓劉嬤嬤們去置那些丫頭的,不該自己言語沖,反倒失了份。”
這些都是王氏平時教的,王氏一方面從不在人前說崔玉珍的不是,不管如何任,也輕易不讓在府里失了面子,但是私下里,卻會耐心告訴哪里做的不對,是如何不對,直到聽懂認錯為止。
見兒還算教,王氏的臉稍微松快了些,但還是接著追問:“除了這個,還有哪里錯了”
見崔玉珍神茫然,確實是不知道的樣子,王氏微微嘆口氣,接著說道:“我聽們說,你嚷著要去看五娘,可有此事”
一聽這個,崔玉珍臉上又浮起兩分惱,咬著,不肯答話。
“哼,你如今越發出息了,看看,都跟些什麼人在較勁,一個來路不明的小玩意兒,誰敢把你二人放在一起說事,你今天沖過去找麻煩,生生的把自己和扯在了一起,反倒抬高了的份,對你哪里有一的好呢”
崔玉珍不是個蠢笨的,自知理虧,可心里還是不服氣,沖口而出道:“可爹爹他......”
只說了幾個字,崔玉珍就趕閉上了,母親可是從來不允許說父親半句不是的,抬頭一看,母親果然已經變了臉。
崔玉珍本以為要挨罵,垂著頭不敢吱聲了,誰知等了半天,卻被王氏輕輕拉到了懷里,輕輕梳理著兒的鬢發,嘆了一口氣,聲說道:
“二娘聽話,那丫頭不會在府里住很久的,過陣子便要走了,你爹爹雖然平日里很和你說話,心里還是很疼你的,只不過爹爹疼兒,和娘是不一樣的,你懂嗎”
說到爹爹,崔玉珍也知道自家后院一貫不太平,見母親臉上難掩戚,連忙乖巧的點頭認了錯,心里卻還是憤憤的想著,哪天倒要去會會這個五娘。
王氏如何不知道自己兒的脾,暗自嘆口氣先打發回自己屋了,扭頭又吩咐紫檀道:“王嬤嬤從西院一回來,便馬上到我這里來,再你哥哥跑一趟,今晚就把蕓娘接進來。”
等紫檀應聲出去了,王氏又干瞪著賬冊半天沒看進去一個字,便啪一聲合上簿子,恨恨的想到,這禍害還是要越早送出去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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