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離火市的橋。這裡類似於北京天橋的所在，集合了許多的茶館與傳統手藝人。尤其是最近到了12月了，再過兩個月就是新年。這些人全都出來了，有一些人甚至提早準備起了年貨。那些平日里不見的老手藝人，比如畫糖畫的、麵人的，也全都出來了。

在順福街的街口，有一個賣煎餅的攤位。攤主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的。今天天氣出奇得冷，他凍得兩隻手抄進了袖子里，跺了兩下腳。要不是為了小孫子將來上學的學費，他說什麼也不會在這種天氣里出攤，簡直要凍死人。

「大爺，來個煎餅！」一個年輕人走過來了。

攤主覺得這個年輕人有點兒眼，他忽然想起來了：「呵呵，你是警察吧？」

那人笑了：「你怎麼知道的？」

「報紙上見過。」攤主練地了餅鐺，然後一勺麵糊倒上去，劃了一個圓，「大爺多給你加個蛋，不要錢的！」他記得，眼前這個帥氣的小夥子是離火市公安局的，好像還是個小領導。那天看報紙的時候，他見過的。不過什麼名字，他沒有印象了。

來人正是夏朗，他沒有反對大爺給自己加個蛋，但他不會白占這個便宜，一會兒多給錢就是了。他問道：「大爺，我打聽一下。江湖書館是在這附近嗎？」

攤主呵呵笑了：「你是來聽書的吧？那你來得可太早了，晚上才開始呢。那地方也不是什麼書館，江湖茶館。老闆以前是個說書人，現在把茶館和評書聯繫起來了。嘿，說的真不賴。20塊錢，一個蓋碗茶，一盤瓜子，一盤花生。我還去聽過兩回呢，可痛快了。得，您的煎餅，拿好了。」

夏朗接過來，問了一句：「那地方在哪兒呢？」

攤主扭頭指著後面：「就從這裡過去不遠，走個七八百米就到了。外面都有水牌子，寫了今天說什麼，走到那兒就能看到了。」

夏朗道了聲謝，掃碼付錢的時候，他多給了兩塊錢，然後就走了。來到了攤主所說這個地方，看到了一座裝修得古香古的二層小樓。從外面來看，就像是穿越到了明清時代，青瓦上還留有些許的殘雪，在這個經濟利益濃厚的街道上，別有一番雅緻。屋檐下懸掛著一塊牌匾，上面寫著「江湖茶館」四個大字，筆力虯勁。落款是一位頗有名的當代書法家。

門口立著一個水牌子，紅紙黑字，一手漂亮的筆字寫著：今日說書《鹿鼎記》，下面寫著說書人：連蘭茹，最後面是時間。夏朗小的時候，也曾經通過收音機聽過一些評書，知道這位連先生已經八十多歲的高齡了，在評書界很有威，沒想到現在還堅持說書。

夏朗正看著水牌子發愣，從茶館里走出來了一個穿長褂的人，抱拳拱手：「先生，要喝茶嗎？」

夏朗看到面前這個人溫文爾雅，穿黑的大褂，留分頭，戴著一副眼鏡，很是斯文。

夏朗笑著問道：「不是晚上嗎？」

這個人也笑了：「說書是晚上，但是咱們茶館白天也經營的。」

夏朗今天來這裡就是找線索的，他邁步進來了。上午的茶館生意還很冷清，沒什麼人在。年輕人引領著夏朗上了二樓，坐在了床邊，雖然開著空調，但是打開的窗戶兒還是會鑽進來一些冷風。年輕人拿來了茶水單：「您看一下喝什麼。」

「新昌龍井好了。」夏朗只是掃了一眼。

哪知，年輕人卻笑了：「綠茶寒，建議您還是喝些紅茶或者是巖茶吧。」

「那普吧。」

不一會兒，年輕人就端來了一個茶盤，上面放著各類茶。他坐在了夏朗的對面，嚴格按照茶道的流程作，洗茶、燙杯、注水、分杯……

夏朗覺得這個年輕人雖然看上去歲數不大，但是舉止文雅，張弛有度。很讓人有好。他問道：「你是這兒的茶藝師嗎？」

年輕人笑了：「算是吧，我是這裡的館主。」

「哦。」夏朗想到了剛才煎餅攤攤主的話，他疑地問道，「這裡的館主不應該是連老師嗎？」

「是這樣的，連老師是我們老闆的合伙人，算是東吧。我只是一個店長。」

夏朗明白了，他沒有當即表明份，反正今天來這裡只是想答疑解的。他只是像聊家常一樣：「連先生今年有八十多了吧？」

「嗯，八十二了。」

「平時生意怎麼樣？」

「很好啊。連先生說了一輩子的評書，名氣和威都在那兒。平時有不老主顧都會來顧。」說話間，他已經拿起公道杯，給夏朗斟好了茶，「請用茶。」

「你怎麼稱呼？」

「我蘇宇。」

「沒想到江湖茶館的茶藝師是你這麼一位溫文爾雅的男。」

蘇宇不好意思地一笑：「其實現在茶館里的茶藝師大部分都是，尤其還是一些值很高的。但我們不想做那樣的，只是想把自己的初衷做好。茶是中華文化的一個符號，傳承了三千年，應該是很純粹的一種文化，而不應該附加更多的東西。」

夏朗愣了一下，沒想到蘇宇會有這樣的想法。他平時雖然也有喝茶的習慣，但大多是為了提神，從來沒有想過這麼多的東西。

「你這麼想也沒錯。」夏朗喝了一口茶，問，「連先生白天會來這裡嗎？」

蘇宇以為夏朗是連蘭茹的，微笑著說道：「平時很來的，不過今天巧了，連先生一會兒就到。」

「哦？」夏朗又問道，「老先生已經八十多歲高齡了，晚上才說書，為什麼……」

「要來默稿子。」

夏朗有點兒驚訝，「說了一輩子書了，為什麼還要看那些耳能詳的稿子呢？「

「連先生說過，現在評書沒落了，很多年輕人也不喜歡聽了。覺得，一些傳統的評書需要求變，這樣才能贏得年輕人的市場，比如會加一些網路語或者是時下流行的元素。」

「老先生也不容易的。」夏朗這句慨的話語剛說出來，就聽一樓有人進來了。

蘇宇站起來看了一眼，沖夏朗說道：「連先生來了。」說完，他就下了樓。

夏朗也起下去了。到了一樓一看，眼前的連先生比起網上的照片來要顯得蒼老一些，但仍舊是神矍鑠。穿著一件紅的羽絨服，一頭的銀髮，滿面紅，脖子上還戴著一條灰方格的圍巾。說書這一行，雖然也不見，但是像眼前這位能稱為「先生」的人，並不多。

連蘭茹和蘇宇聊了兩句，蘇宇看到夏朗也下樓了，介紹說道：「連老師，這位是您的，想找您……」他的話還沒說完，夏朗就開了口：「連先生，我是警察，有些事想找您請教一下。」

連蘭茹怔然片刻，不明白警察怎麼會來找自己。在茶館一個偏僻的角落裡，夏朗說明了來意。連蘭茹沉片刻：「《鹿鼎記》這部書很有名，男老都很喜歡，也算是長書了。你能說出是哪一段兒嗎？」

夏朗茫然搖了搖頭，他只是有一點印象，似乎和眼前的案子有什麼聯繫。權衡之下，他說出了案子的細節，想就此請教面前的這位老藝家，看看能不能提供什麼想法。

連蘭茹沉半晌，說道：「要是這麼說的話，好像《鹿鼎記》里有個節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