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多言，亦可畏也。——《詩經鄭風將仲子》

夜深了，離火市繁華的夜景燈漸漸熄滅了。今晚的風很大，被風裹挾著的低溫肆著這個年輕的城市。在一幢居民樓里，黑暗中出來了幽藍的。一個人坐在了電腦前，左手夾著一支香煙，右手著鼠的滾軸。電腦的顯示里，正是一個向下浮的網頁。這似乎是一個論壇或者是吧。

隨著鼠的，頁面也慢慢向下移。網頁上呈現出了很多人的留言：「那你就去死好了。」「真的，這種事你都做得出來，你媽當初生下你就應該把你泡在馬桶里溺死。」「真慶幸我兒不是你這樣的人。」「呸，真TM噁心。活著浪費空氣，去死吧！」

滿屏幕都是咒罵的留言，那一個個的字，彷彿是一把把鋒利的匕首，飛出了屏幕，捅進了這個人的心窩。他覺得自己呼吸很難，左手突然抖了一下。附在煙頭上的煙灰慢慢灑落在了桌上。不知道過了多久，這個人才慢慢緩過神來，從椅子上站起來，轉過了子。

他緩緩地抬頭向上去，只見兩面牆夾著的屋頂上，有一烏黑的房梁，而在房梁的下面——吊著一個人！

四肢自然垂直，已經死去多時了。這人做了一個深呼吸，極力控制著自己行將釋出的淚水，在心中默念道：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報仇的！

天亮后，陳妙言坐在了辦公室里，在電腦里查閱著剛剛宣判的謝家父殺害日籍華人卞明一案。嘆了口氣：「我已經儘力了。」

坐在對面的夏朗喝了一口茶，輕鬆地笑道：「我當然知道了。其實量刑已經很輕了，終歸是故意殺人案，有期徒刑已經很寬容了。」

「但是……」陳妙言苦笑了一下，「我心裏還是覺得有點兒不舒服。」

「為什麼？」

陳妙言招了招手：「你過來看吧。」

夏朗起走過去，站在了陳妙言的邊，看到了電腦顯示的網頁停留在了有關於此案審判結果的新聞上。下面全都是網友的評論，但這裏百分之八十都是不太友好的語氣：「呵呵，殺人碎都能判有期徒刑，中國的犯罪本太低了。」「就擔心這件案子和南京的彭宇案一樣，以後社會風氣也會變。」「真不明白，警方辛辛苦苦地破了案子，最後卻是這樣的一個結果，本對不起公安幹警！」還有更過分的留言，似乎是知道夏朗和陳妙言：「偵破這件案子的是市局的刑偵支隊長夏朗，他和這件案子的辯護律師陳妙言是男朋友關係，擺明了是想替嫌疑人罪啊！」

夏朗看到這裏，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還有心思笑？」陳妙言不滿道。

夏朗卻說：「沒想到我們兩個這麼有名啊！這些人的腦也真夠可以的，竟然能想到這方面。不過他也的確說中了一半兒。」

陳妙言噘著：「哼，我不管，反正現在我的心很不好。」

「哎呀，一群鍵盤俠而已，何必生氣呢？」

陳妙言不說話，但是柳眉微蹙，神不悅。

「那這樣好了，最近我也沒什麼事，我陪你出去玩吧。」

「真的？」

「真的，你說去哪裏吧？」剛說完這句話，夏朗卻彷彿想到了什麼，又急忙加了一句，「除了電玩城！」

「好呀，那我們現在就出發。」說完，陳妙言穿好外套，拿起了包，拉著夏朗的手走了。

辭鋒律師事務所的同事，都已經知道陳妙言和夏朗在一起了。但看到他們兩人手拉手地走出來，還是很驚訝。之前陳律師給他們的印象，可是一位明能幹的獨立，而且和夏朗水火不容的事街知巷聞，哪知道現在陳妙言這會兒在夏朗面前像是一個小孩兒。

兩人開著陳妙言的雷克薩斯，一路向東，最後來到了一地點。停好車，站在了門口，夏朗仰頭著這個充滿趣的招牌。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確定是這兒？」

「對啊，怎麼了？」陳妙言得意地仰著下。

這裏是離火市有名的人魚主題樂園，主打遊樂設施與各種主題展。佔地二十萬平方米，總投達到了50多億元人民幣，在周邊幾個城市都非常有名。即便是與北京等一線城市的遊樂場相比，也不遑多讓。

夏朗看到眼前這個花花綠綠的巨型拱門，想起了自己小時候：「我小的時候最大的願就是讓我爸媽帶我來一次這裏。不過那時候家裏條件困難，我老爸工作又忙。不瞞你說，長這麼大，這才是我第二次來這裏。」「哦，那麼第一次呢？」陳妙言好奇地問道。

夏朗心無防備：「第一次是我上警校的時候，和……同學來的。」他差點兒說了，還好反應及時。

可陳妙言是律師啊，最善於抓住對方話語的了，神態倨傲：「哦，同學？夏大隊長，這位同學姓什麼什麼，哪裏人啊？」

夏朗悄悄瞄了友一眼，見臉上晴不定，急忙討好似的說道：「都過去的事了，不用深究了吧，刑事案不也有個有效追訴期嗎？」

陳妙言只是和他開個玩笑，看著他慌張的樣子，不由得撲哧一笑：「好啦，跟你開玩笑的，何必當真呢？走吧，我們進去。」

兩人買了通票，夏朗問陳妙言想玩什麼，歪著頭想了一會兒，說了兩個字：「鬼屋！」

人魚主題公園的鬼屋設計得別一格，這裏共有兩個，一個是西方主題的，裏面有吸鬼、幽靈、科學怪人等；另一個是東方主題的，以中國傳統的閻羅殿和《聊齋》為主。雖然明知道裏面的鬼怪不過是人假扮的，但是夏朗還是還嚇得不輕。他幾乎出於本能反應要打對方，多虧了陳妙言攔住了。半個小時后，兩人從裏面出來了。

夏朗彎下腰扶著欄桿，著氣，半天沒有說話。

陳妙言給了他一瓶水：「夏隊長，不用這樣吧，只是一個鬼屋就把你嚇這樣了？」

夏朗一個勁兒地擺手，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不一樣啊，我們破案的時候那都是活生生的人，要是真遇到了鬼，這案子也沒法兒破了。看不見不著，人家會騰雲駕霧穿牆，你說我們警察會什麼？」

陳妙言說道：「那好吧，那我們去玩一個別的好了。唔……過山車吧！」

「啊？」

這一天，什麼過山車、跳樓機、大擺錘……幾乎所有刺激的項目都玩了個遍。夏朗兩條都打，陳妙言還打趣他，說終於發現了他的缺點。

夏朗卻搖著頭，說道：「你不懂，我不是怕死，只是不想讓警察隊伍失去一位優秀的警員，這才保留實力。」

「好啊，接下來讓我看看你的實力吧！」拉著夏朗到了主題公園的娛樂區。這裏有很多的遊戲，可以贏得獎品。陳妙言特意選擇了夏朗比較通的打靶，把槍遞給了夏朗：「來吧，讓我看一看神探的槍法！」

夏朗苦笑，這種玩槍和真槍的手分量相去甚遠。但是友發話了，他哪敢不聽？夏朗瞄準了靶子，扣扳機，沒想到第一槍卻了靶。陳妙言在一旁笑彎了腰。夏朗嘟囔著：「不對啊，明明瞄準了。」他又開了第二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