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傍晚，夏朗坐在火車上，目注視著遠的山巒。夕的餘暉灑下來，照在了大地上。金的麥浪愈發的靈起來。可這種祥和的景象，卻沒有令夏朗的心平靜多。這一次去河北的山村，能有多收穫，他也不知道。但是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仍要去嘗試，這是警察的職責所在。

手機響了，夏朗接通了：「喂。」

「喂，晚上一起吃飯吧？」是楊小雅。

夏朗苦笑了一下：「恐怕不行了……」

「怎麼了？」

「我出差了。」

「啊，你為什麼不和我說一聲呢？」楊小雅有點兒嗔怪夏朗了。夏朗沒有說話。楊小雅問：「你去河北幹什麼呀，是查案子嗎？」

「嗯。」

「去多長時間？」

「不知道呢，看況吧。」

「好吧，那你隨時要和我聯繫哦，我等你回來。」

「放心吧。」夏朗說，「好了，先不聊了，我手機要沒電了，下了車還得和同事聯繫呢，先這樣……好，拜拜。」

一個多小時后，夏朗到了市裏的火車站。他在火車站附近的賓館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乘小到了縣裏，然後又換乘車進村。村子裏的路很難走，小車都過不去，還需要翻山越嶺。爬了一座山頭，夏朗才找到了有手機信號的地方，趕聯繫了轄區派出所的趙所長。

趙所長讓夏朗彙報了一下位置，嗓音洪亮地說道：「行啊，夏支隊，你在那兒等著，我馬上派人去接你。」

大半天的路途，夏朗早就累得不行了。他坐在了路邊的一塊大石頭上。火熱的太曬得石頭滾燙，但累得筋疲力盡的夏朗也顧不得這麼多了。他晃了晃水瓶，裏面的水早也就沒有了。看著四周圍全都是巍峨的高山，他心裏猜想：兇手，會在這裏嗎？

半個多小時后，土路上傳來了一聲吆喝：「駕。」伴隨著的，是一串兒銅鈴的響。循聲去，是一個穿著夏常服的警察，正駕著一輛驢車過來。

到了夏朗跟前，他練地一拉韁繩：「吁——」頭前那隻瘦骨嶙峋的小灰驢站住了腳步，不住地晃著大腦袋。

「夏支隊吧？你好，我是大王村派出所的警員楊天，趙所讓我來接你的。」駕車的警員年紀不大，看著也就二十齣頭，皮黝黑，說起話來夾著鄉音。

這一幕，使夏朗看傻了眼。從警這麼多年，他見過警察開車的、騎托的、駕船的，甚至是駕駛警用防車、裝甲車的……可還是第一次看到駕著驢車的警察。

夏朗怔了半晌，方才苦笑道：「兄弟，你不是開玩笑吧？」

楊天不好意思地笑了：「夏支隊，我們這窮鄉僻壤的，肯定不如你們那大城市，你就將就將就吧。來，上車。」

能坐一次驢車，這待遇也不是誰都能有的。夏朗跳上了車，楊天一揮鞭子，喝了聲：「駕！」小灰驢邁了蹄子。

路上，楊天聊起了天：「夏支隊，昨天就知道你要來啊。不過你真應該早點兒跟我們說你到了，我就早點兒來迎你了。這大熱天的，在太底下曬了這麼久，不容易吧？」

夏朗笑著說道：「比起你們來，我已經很知足了。我沒想到你們所里的條件這麼艱苦啊。」

楊天笑了：「唉，沒辦法，誰讓咱是警察呢？什麼苦都得吃。你看我們所里，連輛汽車都沒有，不是不給配，像這倒霉的路，什麼車到了這兒都得趴窩。更不用說趕上天下雨的時候了。所里倒是有幾輛自行車，可那歲數比我還大呢。我也不能騎著車子來接你吧。得，只好辛苦辛苦它啦！」楊天說著，手拍了拍驢屁。

小灰驢得意地晃了晃腦袋，似乎是在和他對話。

「對了，我讓你們幫忙查的事有著落了嗎？」夏朗第一時間還是記掛著案子。

「今天早上有的消息，那個韋巍的，已經被認定死亡了。至於呂老師，昨晚也去找了，他說自己的孩子倒是跟梁玲走得近的。」

「哦？」

半個小時后，兩人到了大王村派出所。趙所長是個四十多歲的獷漢子，還留著鬍鬚，反正這地方等閑有領導來查，他也就隨便了。一件淺藍的夏常服敞著懷，一手拿著扇，一手正握著一塊西瓜啃著。看到夏朗，急忙招呼：「夏支隊，來來，吃塊西瓜。」

夏朗早就壞了，當即也不客氣了，坐在一旁跟著吃了起來，同時和趙所長商量著案。

趙所長說道：「這個老呂啊，是村裏公認的好人。那時候號召知識分子上山下鄉，他就來了這兒了，一直沒有回去。這一呆，就是四十多年啊！村裏的孩子上學不方便，翻山越嶺的，路遠，又危險。老呂便向上邊申請建個學校。」趙所長吃完了西瓜，洗了洗手，又了一把臉，大手揮舞著扇。

他接著說道：「可上邊也有難啊，沒有多餘的錢。這老呂的倔脾氣上來，說不需要上面的錢，批個手續就行。他有了手續，便帶著村裏的人蓋了一所學校，自己留校當了老師。說這話都是二十多年前了，那時候我還沒來呢。」他拿出了一支煙，隔空甩給了夏朗。

夏朗剛啃完西瓜，接過香煙來，點燃后吸了一口，問道：「是呂臨中嗎？」

「沒錯，我帶你去見見他。走。」趙所長不系扣子，也沒有戴警帽，大踏步往外走。

夏朗跟了出去。

兩人走不多遠，來到了半山腰的地方。趙所長指著上面對夏朗說道：「看見沒，那就是大王村。」

夏朗抬頭去，只見山腰再往上一段距離，有幾十座房屋。兩人往山上走的時候，夏朗問起來為什麼村子建在上面。

趙所長說道：「說這話可就早了，宋朝的時候，這裏是宋遼邊界。老百姓為了躲避戰，都進了山裏。山腳下路不平，而且容易有水澇，便都住在了山上。這村子雖然大王村，可是這裏面沒有一戶姓王的。這個名啊，純屬自誇自擂，想著自己是大王，宋遼兩國的軍隊都不敢惹。」

夏朗笑了笑，覺得這種傳聞也是道聽途說居多。

又花了十多分鐘的時間，兩人來到了村子裏。別看趙所長有點兒胖，卻臉不紅氣不的，他帶著夏朗進了村子。夏朗看到周圍，終於明白了何淑琴的境。這裏真的是太落後了，村子裏難得看見一頭牛，村口的大磨盤似乎讓人有著一種穿越到古代的覺。道路一旁的房子破破爛爛的，有的土坯院牆都倒塌了。是否還能遮風避雨，他深表懷疑。

趙所長打開了話匣子：「因為道路不通，這村子太窮了。現在的村辦學校也只有三個班，從小學到初二，到了初二下半年，就得去縣裏或者大山外面上學了。你也知道，人窮志短，有的家裏就指孩子認識倆字就行了，趕打工養活家裏。就這樣，村子裏的文盲半文盲越來越多，越來越窮。為了這事，人家老呂沒費心，挨家挨戶地去敲門做工作。」

夏朗沉默了。看來，這個呂老師很讓人尊敬。

兩人來到了村辦中學，說是學校，其實只有一座院子，三間瓦房而已。這些瓦房已經殘破不堪，西邊的屋頂了一個大，刺眼的從口直而下，形了一個清晰的柱。

「老呂，老呂！人呢？老呂！」趙所長站在院子裏，扯著嗓子喊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