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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第52章 不爭

盛老太太頭一次做便得了個好彩頭,康太太親去相看了長梧。王大姐這輩子夠了窩囊書生的自負好無能,一見了長梧便十分喜歡,隻見他手長腳長,氣宇軒昂,待人寬厚熱忱,雖不甚俊秀白淨,卻是一派忠厚的向態;剛剛春末,康家便同意了婚事,鑒於男雙方都年紀不小了,兩家一致同意盡快把婚事給辦了。

這邊風好水順,餘家那邊卻十分淒愴,餘閣老雖致仕多年,但京城裏到底還有人脈,不管平寧郡主如何言,幾番調查下來況很不容樂觀,真真應了墨蘭那個烏的話,那寧遠侯二公子著實‘乖張’。

從小就飛揚跋扈不說,還輒縱馬街市打架生事,常與公侯伯府的一幹敗家子走馬觀花,稍大些了居然與下九流的江湖人廝混上了,眠花宿柳,包小戲子,惹了一部的爛帳,顧家好容易相到一門親事,誰知那二公子不滿意要退親,老候爺夫婦不答應,他竟直接找上門去,當著那家人大宴賓客的日子,眾目睽睽,將那家好生一頓奚落嘲諷,直讓那家人憤的幾尋死,婚事自然泡湯了,打這以後京城裏麵些的人家都不敢將兒嫁給他,顧家急了,才把爪子出京城以外來。

明蘭皺著眉頭向窗外,嫣然無人可訴苦,便平均每三五天請明蘭過府一敘,談談餘閣老打聽來的消息和自己的心,這些消息宛如噩耗連續劇,最近來的消息說,那家夥似乎還有斷袖之癖,與京城幾個出名喜好男的王孫公子過從甚,結伴同遊小倌館!

天呀地呀,作為一名職業法律工作者,明蘭很清楚,現實世界其實一點都不yy,爛人就是爛人,沒有那麽多有或改邪歸正的浪子,而且彎男就是彎男,沒這麽容易掰直的,君不見倭國著名作家三島由紀夫妻子的悲催人生,也是懷揣著把三島兄掰直的好夢想嫁過去的,可是結果呢?兒子都生了兩個,三島兄還是彎的氣壯山河名揚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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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輩子看過為數不多的幾部耽小說裏,男男主角的麗的回腸氣,角幾乎清一都是炮灰,葉公好龍,喜歡看耽小說的孩子有幾個願意嫁給gay的?

明蘭就不願意,想必嫣然也沒這個嗜好。

這一日,明蘭再度邀去了餘府,摟著熬紅了眼睛的嫣然斷斷續續哭了半響,最近餘閣老和餘大人書信吵架的很厲害,餘閣老要退婚,餘大人死活不同意,還說子婚事當聽從父母之命,言下之意便是沒您老啥事!餘閣老說好吧,子婚事父母做主是吧,便寄去沒有落款空白的休書一封,說兒媳忤逆不孝,要兒子簽了字休了的!

那邊餘後媽哭的要帶著兒回娘家,這邊餘老夫人哭著讓父子倆停火,嫣然是著火點,如何不難過心酸,直說道:“……明蘭妹妹,我著實不孝,害的家宅不寧,索嫁了過去算了!”

明蘭拚命給打氣:“堅持到底就是勝利!姐姐有什麽過錯,都是你後娘攛掇的,把好好一朵鮮花作踐到泥潭裏去,他們要攀高枝,為什麽不拿你那異母妹妹去說親?隻小你兩歲,也能說人家了,偏隻把你往前推,這不是害人是什麽?”

嫣然這幾日哭的幾乎了形,十分虛弱的樣子:“祖父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這躺在病榻上許多日了,要是有個萬一……”

明蘭歎氣道:“哎,這有什麽好氣的?你爹爹又不是背主叛國,不過是想著攀親人給說糊塗了,人生世間難免有個過失的,我還吃過祖母供在佛前的果子被打過手板呢,邁過這個坎兒,父子親難不還結仇了?你也是,這會兒雖鬧僵了,可隻要好好嫁了人,過它個十年八年的,小日子過的紅火如意,回頭拉著夫婿兒,帶著金銀財寶鴨魚回娘家,難道你爹還能不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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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帶著淚珠撲哧了一下,心中大是希冀:“真能如此麽?”

明蘭用力拍著嫣然的肩膀道:“放心!你祖父當首輔時,多大風大浪都過來了,怎麽會在小裏翻船?咳咳,不是說你爹是小哦!你也得打起神來,好好服侍你祖父床前榻後的,不要這幅哭喪臉,扮出笑臉來!多大的事兒呀,一沒下定二沒過禮,不算悔婚呀!”

其實在明蘭看來,這事還很有可為,餘閣老如此氣,想必京城餘大人那裏不敢太忤逆了,有那封休書著,餘太太也不敢輕舉妄,不然早先斬後奏把婚事訂下了,那時再悔婚就麻煩了!聽明蘭細細分析,嫣然總算暫且放寬了心。

這事就這麽僵持著,明蘭宛如嫣然在黑暗中的一盞明燈,每當彷徨搖時便拉明蘭去,說些笑話寬一二,便可暫緩焦慮之,作為閨明蘭義不容辭,一來二去的,餘閣老和老夫人乃至餘家二叔二嬸都對明蘭讚不絕口,直誇子好人厚道。

不知是不是否極泰來,又過了幾天況開始好轉,據說那顧二公子十分誠意的親自拜訪了餘大人,並當麵求親,老侯爺也寫了一封懇切的求親信,餘閣老和老夫人看了之後有些搖,畢竟是貴胄子弟,若是本人肯悔改,未嚐不是樁好親事。

嫣然素,聽祖父母這麽說也有些心;明蘭扁扁,沒有說話。

牛牽到北京還是牛,常年在法院旁聽做記錄的明蘭很信古龍那老醉鬼的一句話:人可能為了男人改變,但男人卻不可能為了人改變,不過是裝的時間長短罷了。

盛紘把長柏的婚事定在明年初,到時在京城辦婚禮,因年底任期就到了,夏末起盛府上下再次開始清點家產仆眾,有些置辦的田產莊子當手則手,有些當地買來的仆婦雜役當遣散就遣散,明蘭也開始對暮蒼齋一眾丫鬟單獨談話,問可有不願跟著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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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生子不用說了,外頭買來的不過小桃若眉和另三個小丫鬟,盛家待下人寬厚,明蘭又是個好子的,丫鬟們都不願離開,十來個孩子問遍,隻有兩個要隨老子娘留下的。

然後明蘭開始清點自己的財產,其實沒有什麽私房錢,平日裏老太太給的零花錢雖多,但打點丫鬟婆子也用了不,不過幾十兩銀子,明蘭按照當時價細細算了算,大約夠一個六七口的莊戶人家過兩三年,看著不,其實在宦人家卻做不了幾件事;倒是這幾年積攢下不金銀玉首飾擺設。長柏哥哥送的字畫書籍,著實值不錢,明蘭索又訂了個冊子,把自己的東西分門別類的記錄下來,一件件勾對好了冊。

去年搬進暮蒼齋之前,盛老太太便從金陵老宅起出一套首飾匣子寄送過來,一整套共九個匣子,最大的那個有一尺高,九層共四十九個明格和十八個暗格,最小的匣子卻隻有掌大小,打開來居然也有九個小格子,匣匣相套,格格可拆卸,全部都用上等的烏木海棠花式雕及金玄螺鈿鑲嵌,再配上大小不等的九把對臥雙魚大鎖和十八把玲瓏半魚小鎖。

整套東西看著雖有年頭了,但木質依舊潔明亮,白銅黃銅都打磨的鋥亮如新,線下呈出麗的澤,致古樸的明蘭幾乎合不攏,當年天工坊鼎盛時期,最好的幾位大師傅日夜趕工做了一個月的上品——便是盛老太太當年的陪嫁,之一!

這東西搬進暮蒼齋時,如蘭還好,王氏有檔次的陪嫁也見過不,不過酸了兩句,幾天拿白眼看明蘭而已,可墨蘭幾乎當場紅了眼珠,恨不得活吃了明蘭,回去又跟林姨娘哭了一場,林姨娘則跟盛紘哭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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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紘雙手一攤:老太太的嫁妝,給誰給誰,他有什麽辦法?說難聽些,老太太盛家門後沒有親子,倘若老太太後勇毅侯府來討要剩餘的妝奩嫁產,他都不好意思置喙。

林姨娘痛定思痛,決定哪裏跌倒就在哪裏爬起來,又想來壽安堂請安,卻被房媽媽攔在外麵,林姨娘跪在門口哭求,引的府裏眾人都來看,盛老太太便哼哼唧唧的病倒在床上,大夫診脈後來去便是那麽兩句:心緒鬱結,脈絡不通。

通俗些就是,老人家心裏不痛快!盛紘忙把林姨娘拖走。

一開始明蘭很歉疚,覺得自己惹來了林姨娘,誰知盛老太太一派見怪不怪道:“這又不是第一次了,每回又想著從我這兒要好時,便會過來鬧騰!”

明蘭很好奇,忙問怎麽回事?

盛老太太倒也不遮掩,直白道:“……那年事現了,太太要趕出門,老爺護著不讓,說是不讓進門就另立外室,太太不肯喝敬的茶,就跑來我跟前哭求,跪在地上幾個時辰不起來,隻求著我一片癡心,整日整夜的哭求,說若是我不就隻能一頭撞死了,我被鬧的實在乏了,便屏退眾人,獨自問一句話,‘為什麽一定要給老爺做妾’,一口咬死了是仰慕老爺的才華人品!哼,要是直說,是小時候窮怕了苦怕了,貪慕富貴榮華,我倒也咽下這口氣了,可偏偏要來誆什麽真摯義!不過是打量著我以前的名聲,所以事事拿真二字來說!哼,知道什麽?真當是……真當是……”

“真當是,富貴不能,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明蘭接口。

“嗬嗬,孟聖人的話,居然被你拿來這麽用,不怕先生打你板子!”老太太心中大讚,卻佯怒著打明蘭手心幾下。

“後來呢?”明蘭閃著亮閃閃的眼睛問道。

“我瞧著惡心,便找來老爺當麵說,我可以全他們,但從此不要再見到若應了,我便立刻做主讓進門,但以後不許到我跟前來!一開始哭哭啼啼,一副難兩全的模樣,假惺惺了幾天便半推半就了,我強著太太讓進了門。”

明蘭不說話,老太太歎了口氣,又道:“說話沒半分可當真的,進門後幾年,不是沒來我跟前賠過不是,哭也哭過,求也求過,下跪磕頭跟不要錢似的,要我諒解這份真摯的,要我原諒的無心之過……我便直接找了你老子來,說再來折騰我老婆子,我便搬出去獨居,你爹這才下了死令不許過來!”

明蘭聽了半響,悠悠的歎了口氣,從很久前就從盛老太太平靜如死水般的表麵下覺到一熾熱強烈的是個也激烈恨也激烈的驕傲子,這種絕然的極致往往容易傷害別人,更容易傷害自己。

聯係當初墨蘭來討好的事,明蘭漸漸發現盛老太太一個古怪的脾氣,若是人家不要反而願意給,若是人家心積慮來算計反而死活不給,一想到這個明蘭暗暗慶幸。

當年的明蘭,大好年華前途明卻被一場泥石流給淹了,再投胎後的就業況又十分惡劣,於是了徹底的悲觀主義者,從進壽安堂那天起,從來沒有開口要過任何東西,對盛老太太所有況都從最悲觀的角度來估計。見壽安堂不像王氏那裏常擺放著零食點心,甚至自己省下零花錢買零來和老太太一起吃,把盛老太太鬧了個哭笑不得。

林姨娘和墨蘭樣樣都不差,手段心計外加進取心,偏偏不知道老太太喜歡的就是‘不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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