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變得急促，眼前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他只能大聲說話，可用盡全力，出口的聲音卻微不可聞：「我為星際強者，又為上一屆幸運兒，但我始終沒有名字……」

他不喜歡「萬人斬」這個名字。

這樣一個殺戮而沒有「自我」的名字，就像他這個人，一生都在殺戮，從未揭開「萬人斬」這個代號，去看看裏面的自己。

追求戰鬥，是因為沒有其他追求，自小，「戰」這個字便刻靈魂。

不會說話、毒、口是心非、蠢笨、不會追求人、不會與人相……那是因為，從未有人教過他。

萬人斬很羨慕鎮星的冷靜與自持，羨慕凌不臣與禾玉互相理解，羨慕瓊的能力，羨慕尤金的風流……

他抓著禾玉的袖，裏不住吐出黑，一字一頓：「禾玉、禾玉……給我取個名字！我想要個名字！」

禾玉腦海中的計算結束，一切分析停止。

他的臉格外蒼白，額頭汗水打碎發，垂眸，漂亮的杏眼看著萬人斬，聲音溫：「好。」

他前傾，纖細潔白的手指無視黑腐蝕水，輕輕過萬人斬臉上的刀疤，聲音很輕很輕——

「留痕，你留痕，如何？」

萬人斬笑了，銀灰的眼眸中滿是笑意，他的眼睛還是看不見，但眼中有禾玉，眉目如

畫，漂亮矜貴的禾玉，他說——

「我覺得，甚好。」

他要死了，沒救的死，爛一攤水，痛苦而死。

但他不想痛快死去，哪怕只是彌留一刻，也能再聽聽禾玉的聲音。

自此以後，他就再也聽不到。

從前不覺得自己個有什麼不好，一遇相思，才悔平生。

萬人斬艱難地鬆開抓著禾玉袖的右手，他的手緩緩向自己，而後，指骨用力，猛地出脊骨，遞給禾玉。

——送給你，做武。

——也讓我永遠陪在你的邊。

此時此刻，他已經徹底說不出話，事實上，在他遞出脊骨的那一刻，他們所有人都聽到一聲悉的播報聲——

【戰鬥星324號萬人斬淘汰！副本剩餘人數10/50】

萬人斬淘汰……

小時候，呈家人要他殺，所以他斬萬人。

長大后，無數人要他廝殺，所以他以往歲月只有廝殺。

上一屆選秀，幕後之手要他活，所以他活著。

他從未自己做過選擇。

這一次，他選擇為喜歡的人死，心甘願。

戰鬥系直男不懂浪漫，但他可以為禾玉生，為禾玉死，為禾玉義無反顧。

他不說一個，卻全都是。

萬人斬已經死了，但他只剩下骨架的手依舊保持著遞出的姿勢，他的手上握著那潔白的脊背，在電閃雷鳴中，閃著白。

這樣兇悍的男人，裏面是一潔白的骨頭。

他的骨頭果然很不一樣，便是腐蝕雨水，也沒帶走他的骨架，依舊白凈如雪，極為純凈。

禾玉沒說話，他靜靜半跪在骨架旁邊，一道又一道閃電劃破長空，雷鳴聲如同絕嘶吼。

「噼啪——」

狂風暴雨，電閃雷鳴，照亮他蒼□□致的臉。

昭死了，西雅死了，曲勿與安尼死了，唐柯也死了，莫爾、希森、雷、趙憑棄，一個又一個，全都死了。

尤金離開，離湛敗了，萬人斬死了……

邊這些人，自己，又還能活多久？

禾玉突然想，他一直說「打破規則、掀翻系統」，是不是從來都是錯的？

沒有這樣的期，就不會有這般的痛苦。

不曾見，就不會疼。

他如果從來沒想帶他們一起離開，是不是就不會有一次又一次的打擊？

他如果沒有見過昭的信念，沒有見過離湛的深與溫，沒有見過西雅的驕傲與絢爛，沒有見過尤金的風流與執著，沒有見過萬人斬的口嫌正直……

是不是就不會有現在這樣的撕裂與痛楚？

規則真的能打破嗎？

脆弱的人真的能勝天嗎？

還是——

他早就應該選擇認命？

-

副本的一切都通過直播傳遞給了外面世界。

藍星人在那一瞬間，心口如同被揪，衛家國抬了抬手，竟在臉上到了潤。

拉里捂著，一雙眼睛猩紅地盯著屏幕。

喬聲音沙啞：「我以為我不喜歡萬人斬的……」

但看到他死，竟然如此難。

再看看禾玉半跪著一不的背影，他的心中纏繞上悲涼。

秋刀滿臉沉重：「禾玉死了，我們恐怕要輸了……」

他蹣跚著站起來，

無力道：「走吧，不用守著設備了，我們去參戰吧。」

離湛死了，禾玉敗了，機械星最大的底牌幕後之手與選秀系統，恐怕都會出，給聯邦帶來毀滅打擊……

拉里兇狠地瞪著他：「胡說！禾玉還沒有死！」

秋刀聲音苦：「他已經倒下，再沒有生路了……」

喬手握拳，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屏幕：「不，多次山窮水盡，禾玉都走了過來，熄滅的直播間還能亮起，我不相信禾玉會死，更不相信他會認輸！」

秋刀頓時停下腳步，再次看向直播。

禾玉……

還有生路嗎？

-

瓊擔心地看著禾玉，然而對方只是靜靜看著那白骨，雙眸猩紅。

風暴愈大，鎮星幾人已經快要撐不住，而瓊他們本沒力氣續上，凌不臣的手指模糊，卻依舊堅定地彈奏著。

他想，沒有船，他們終歸都會死。

鎮星回頭看了眼禾玉，繃的突然扯一下，他想，死在一起，也好。

格帶無力的雙手緩緩放下。

死在這裏也好……

他不用陷痛苦的兩難局面。

鍛於晨看向禾玉，面蒼白痛苦：「禾玉，怎麼辦？我們怎麼離開？要撐不住了！」

——他們真的就到此為止了嗎？

禾玉沒說話，靜靜呆坐著。

片刻后，他的聲音沙啞：「睡吧，好好睡一覺，等你睡醒，你不再是萬人斬，你將卸掉所有的責任、包袱與痛苦，你將是嶄新的你，你將是——留痕。」

他的手出，握住那一截脊骨，緩緩站起來。

明明那般單薄瘦弱，在他站起來的那一刻，修長形拉開，他如同立於深淵的長松，堅拔，屹立不倒，風吹不。

他單薄脆弱的，如同注了靈魂，他染上紅的漆黑雙瞳霎時間重鑄芒，星星點點，似乎能照整個夜空，驅走黑暗與深淵。

在電閃雷鳴中，在瘋狂暴雨中，他脊背直，目堅韌。

——不，他絕不認輸！

昭、西雅、離湛、萬人斬，他們都不是枷鎖，他們是力量，是他還要繼續往下走的力量。

禾玉認命，這一份公道，誰去討？

誰為犧牲在這裏面的人要一個說法？誰為他們的付出代價？

——規則與天，他依舊要戰！

——贏，或者死，禾玉此生，不要第三個答案。

他握著脊骨緩緩轉，腳下如同浮現一盤巨大的棋局紋路，黑子佔據天下，白子已被吞噬，只剩下零星火苗，而此時，零星白子開始震。

他站在白子之上，執棋者正式下場。

禾玉了乾的，聲音沙啞：「你們再撐一會兒。」

藥劑的作用才剛剛開始，在奔騰，藥劑在橫衝直撞，如千刀萬剮般劇痛。

他一手握著潔白的脊骨，一手扯下脖頸的轉運珠，緩緩抬手遞到邊輕吻，聲音如刀，眼中鋒芒畢現——

「我們再賭一次，豪賭一次。」

「祝我好運。」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