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沐私奔的風波過後不久,家不僅沒有疏遠三皇子,反而開始讓他參與政事,遇上軍國大事,也會問問他的想法,他有時候答得好,有時候答得不好,朝中那些大臣,對他的褒貶也是不一。有人說他秉純善,有人說他不如趙王老穩重,有人說他不如齊王聰慧機警。
許多人覺得,三皇子被冊立太子,隻是個遲早的事。
陸續有人上書,催促家“早立儲君”。
但是日子一天天過去,都快冬至了,家卻始終沒有表態。
林芳洲是個閑不住的人。在家裏扮一次小家碧玉,就必須出門玩幾天散散心。記著沈二郎說的鑿河冰打魚的事,決定自己也試一試。反正河冰到都有,又不是非要去沈二郎的家鄉才能鑿到。雲微明聽說了,非要跟去看看。
韓牛牛扛著個大鐵錘,要把那河冰砸破。十七很懷疑他們到底懂不懂鑿河冰的正確方法。
看到韓牛牛一個姑娘家家的,扛把大錘子,十七有些不忍心,隻好自告勇幫忙,然後,掄錘鑿冰的就換了他。
彼時日出東方,霞萬道,冰河反著日,一片白亮,隨著枯黃的河岸,一直延到天際。如此恢弘壯麗的景裏,一個白飄飄的俠客,正掄著把黑黢黢的大鐵錘,哐哐哐——猛鑿河麵。
那一刻,十七覺自己仿佛是一個智障。
他很快把河麵鑿出一個大窟窿。林芳洲舉著魚竿,把魚餌垂下去,冰麵破了之後,魚兒都趕到這附近來呼吸,因此不一會兒,便釣上來一條的鯉魚。
雲微明掏出匕首,三兩下把那鯉魚收拾了,其作之練,讓十二十七有點目瞪口呆。
然後他把魚洗幹淨,細細地切魚膾,搭配上調好的蘸兒,說道:“芳洲,你過來吃。”
林芳洲說,“你們先吃,我再釣兩條。”
雲微明用筷子夾著蘸了兒的魚膾,送進裏。
魚細致鮮,配上鮮香的料兒,林芳洲吃得停不下來了,一邊吃一邊說,“我覺得你調的蘸兒啊,比你府上掌勺的廚師做得都好。”
“是麽。”他有些高興,低頭笑了笑,自己也吃了一口。
兩人你一口我也口地吃著,另外三人在不遠看著他們。
十七悄悄地問十二:“你在想什麽?”
“想必很好吃。”
十七又問韓牛牛:“你在想什麽?”
“我也好想吃呀。”說著,還吞了一下口水。
十七氣道:“你們兩個是飯桶嗎?就知道吃!”
林芳洲和雲微明吃完一條魚的功夫,又釣上來四條,雲微明練地把剩下的四條魚都做魚膾,給另外三人吃。韓牛牛吃了一條,十二吃了一條,十七自己吃了兩條。
吃完之後他打了個飽嗝,接著突然聲音一沉:“不好!有人!……嗝。”
林芳洲嚇了一跳,問道:“你莫不是撐得出現幻覺了?”
話音剛落,卻見岸邊突然冒出來一幫人,有五六個,都穿著黑服,蒙麵,拿著兵。那些人目標很明顯,一來就奔向雲微明,十二上前攔住,急道:“殿下快走!”
雲微明護著林芳洲要去上馬車,有兩個黑人繞過十二十七,舉著彎刀向他襲來。他一把將林芳洲推開,“你先走。”
林芳洲心知自己半點武藝不會,留在這裏隻能是拖累,因此雖然擔心他,卻不敢久留,被推出去之後,說了一句“你小心點”,立刻拔足狂奔。
哪知其中一個黑人似乎看出了雲微明十分關切林芳洲,立刻轉移注意力,持刀追林芳洲。雲微明見狀,一聲怒吒:“找死!”仿佛地獄修羅一般。
他躲開眼前人的糾纏,突然高聲喊道,“芳洲,烏!”
不遠剛剛甩開纏鬥正要奔來救駕的十七聽到此話,心想,殿下好不講理,明明是你讓林公子先跑的,怎麽現在又罵他頭烏?
雲微明話音未落,林芳洲早已經一個狗撲趴倒在地上,與此同時,雲微明暗離手,六枚飛鏢分上中下三路打向那追的刺客,刺客反應也快,轉揮刀,隻聽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響,暗都被他打開了。
——不,是他以為都被他打開了。
六枚飛鏢之後,還追著一枚更小的飛鏢,隻是它藏在前麵的飛鏢之後,使他毫無察覺,打掉那六枚飛鏢之後,最後一枚飛鏢卻突然出現,幾乎不等他反應,便隻聽“噗”的一聲,飛鏢釘進了他的頸窩。
林芳洲趴在地上,覺到後“咣”的一聲悶響,地麵似乎跟著了一,抱著腦袋,一翻,側躺在地上,回頭一看,但見那刺客距離的腳也不過半尺,此刻正仰麵躺在地上,瞪著一雙眼睛,脖子上還在汩汩地冒著。
“啊啊啊啊啊!!!”嚇死你爹了啊!!!
十二與十七擺纏鬥後,立刻與雲微明匯合。打了一會兒,剩下五個刺客,兩個重傷,兩個被十二一刀斃命,還有一個想跑。不等他跑遠,十七追上去把他抓了回來,扔在雲微明腳下。
“殿下,現在要不要把他們帶回去?”
雲微明眼睛一瞇,冷冷說道,“不用。全部就地決。”
“殿下?”十七不太能理解這個決定。把他們抓回去嚴刑拷打,問出幕後主使,豈不是更好?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雲微明抬了一下手,製住十七接下來的話,他說,“既然敢派刺客來,就說明留了後手。我們若把這些刺客帶回去嚴刑拷問,他們會招一些什麽東西,可就不好說了。”
“難道他們還能栽贓誣陷不?”
“不知道。”
“那……”
“我隻知道,這世上有一種細作,‘死間’,以生命作為代價,來離間君臣父子。”
他說到這裏,地上那低著頭的細作,陡然睜大了眼睛。他們都站著,沒有看到,隻有躺在地上的林芳洲看到了。
十二揮刀,一個活口不留,都砍了。
林芳洲早已經嚇得癱在地爬不起來,雲微明上前把扶起,有些抱歉地歎了口氣,道:“對不起,讓你看到這些。”
“沒沒沒沒事啊……”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殘忍。”他說著,突然低下頭,心裏有些忐忑,不知道會怎樣回答。
林芳洲搖了搖頭,“不會啊,剛才那個人神很奇怪,他真的可能是你說的那個‘死間’,你要是不殺他,說不準就被他害死了!”
雲微明鬆了口氣,“謝謝你。”
“謝我什麽呀。”有些莫名其妙。
謝謝你,明明那麽心,還願意理解心狠手辣的我。
這話他隻放在心裏說了。他了的頭,說道:“走,我們回去。”
“你等一下,”林芳洲扯住他,往他手臂上了一把,見手指上沾了鮮,“你傷了?!”
雲微明穿著朱,與的相近,他臂上了傷,方才十二他們並沒有發覺。此刻得知,十二和十七連忙上前告罪:“屬下該死!”
他搖了一下頭,“無妨,隻是皮外傷。”
十二看了一眼他的傷口,拇指那樣長,有些深,但沒有染毒。
因了傷,雲微明沒有騎馬,而是與林芳洲一同坐了馬車。同樣在馬車裏的還有韓牛牛,韓牛牛方才嚇得哭了一場,此刻還在默默地眼淚。
林芳洲仔細看著雲微明的傷口,淋淋的一道,雖不致命,但是看著好心疼。小聲問道:“疼嗎?”
“疼。”
更加心疼了,紅著眼圈說,“對不起,都怪我,我閑的沒事做什麽要跑到這荒郊野地來釣魚!”
“沒關係,姐姐親一下我就不疼了。”
林芳洲一角,“還有心思開玩笑,看來也不是很疼啊……”
回到府上,十二讓人趕找來醫,給殿下包紮了傷口。這麽一鬧,很快,許多人都知道三皇子賜了。
“家已經命人嚴查此事。”十二稟報道。
雲微明搖頭道:“嚴查也查不到什麽。沒有人願意相信自己的兒子要手足相殘。既然他不信,便有一萬個理由不信了。”
十二沉一番,突然說道,“殿下,微臣有一個疑,早已想問了。”
“你說。”
“殿下功夫了得,請問師承何人?”
“常言道,‘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我師承是誰,並不重要。”
“殿下說得是。微臣觀殿下的武功路數,雖說平淡無奇,卻又能用得純無比,隨機應變見招拆招,效果竟也不下於其他上乘笈。殿下之穎悟,實在令微臣欽佩。”
雲微明知道他這話也有幾分誇大,於是擺了一下手,說道,“我這兩下功夫,與你和十七相比,還差得太遠,最多是自保。”
“殿下過謙。微臣今年三十五歲,倘若是十七歲的我,一定打不過十七歲的殿下。”
“馬上就十八了。”
……現在不是在討論武功嗎?那麽在意年齡做什麽?
十二覺,殿下的關注點,有些奇特。
林芳洲下午又來看小元寶,還帶了些水晶膾。這水晶膾是用豬皮熬的,據說了皮傷的人,吃它好得快。
雲微明傷的是右邊的手臂,他此刻也不筷子,張著隻等著林芳洲投喂。吃了一會兒水晶膾,他突然說道,“芳洲姐姐,我有一事相求。”
“什麽?”
“方才醫囑咐我,傷口不能沾水。這條手臂也不能用力,怕把傷口繃開。”
“對,你一定記得啊。”
他歎了口氣,“那我晚上沐浴怎麽辦。”
林芳洲翻了個白眼,“你的左手是擺設嗎……”
“左手不常用,諸多不便。”
“所以呢?你想讓我幫你洗澡?”
“嗯。”
“你想得!”
他便沉默了,低著頭,也不看。一雙眼睛垂著,眼睫翕,墨黑濃長的睫抬起又落下,像是輕輕振的鳥羽。
他著角,看起來很不高興的樣子,還有點委屈。
林芳洲看看他胳膊上纏的紗布,再看看他一副氣小媳婦的樣子,莫名其妙的,有些心,於是鬼使神差地點了下頭,道:“就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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