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淩清很滿意,他抬眼掃向了堂下,“朕與明兒夫妻間伉儷深,可時日久了,生出不和也是有的,但我們終究會重歸於好,朕知曉你們有孩時的三兩意,可那終究是過去,輕薄又久遠,眼下,的將來隻有朕——你也休想從中作梗,從今而後,再不要在朕麵前現眼,免得擾了朕與明兒的靜好景——”
楚淮消瘦凹陷的兩頰盛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悲苦,過了許久,才塌下了肩背,雙膝及地,行了叩拜大禮,“謝皇上開恩!”
楚淮的順從,令周淩清臉上閃過一驚詫,但很快又恢複如常,“很好,退下吧——”
他話畢手將我半攬了過去,比方才還要親昵幾分的說道,“眼瞧著年下了,又是朕登基的頭一年,便早早給臣子們放了假,朕也好趁著這空閑,與明兒消磨消磨時,多陪陪你——”
我錯愕的點點頭。
楚淮就在這樣的場景中退了場,他轉離去的背影十分蕭瑟,一整個相見,我與他沒有一個眼神相,可即便如此,我也知曉楚淮他選了活下去,他心裏有了。
等楚淮的影消散在我的眼前,我才繼續拍起了馬屁,“皇上仁德偉大,午膳到坤寧宮來,我讓小廚房備些上好的藥膳——”
周淩清春風滿麵的應了聲“甚好——”
於是一刻鍾後,周淩清與我一同坐著轎攆,行至了坤寧宮,宮裏小俊材正在雪地裏玩得歡樂。
“阿娘你回來了!”
他剛出聲,便看見周淩清也跟著進了門,立時撅到了天上去。
“父皇安——”
他雖乖巧的行著禮,但臉上寫盡了“你咋也來了”的不滿言辭。
“沒規矩,你母後,那是,你母後!”周淩清繃著臉開始訓人。
小俊材砸吧砸吧,不願的喚了句“母後——”
“這個時辰,不該在上第三節古文課嗎?如何回來了?”
他聽到我的詢問,立刻又有了笑,蹦噠噠來到我前,拽著我的袖子說道,“有人來知會先生,隻道是放假了,讓大家都回去過年!”
謔,放假範圍還廣,牽一發全也。
“失策——”,周淩清臉無奈,但很快重展雄風,“以後朕在這兒的時候,你不許來打擾你母後!”
小俊材半個子躲到我後,才敢出言回懟,“我在這兒的時候,父皇不要來打擾才是,這兒是我的住所!父皇該在養心殿!”
“你……你……”周淩清被一個四歲小憋的啞口無言。
以前倆人不是很得來嗎?咋如今還要父子反目仇了?
我忙著小俊材的頭安道,“怎麽能這麽跟你父皇說話呢?學的禮數都拋到哪裏去了?”
以後還得仰仗這位過活,可不得客氣些?
“是…是盈姨說的!”小家夥突然理直氣壯起來,“盈姨說…說父皇總來坤寧宮……母後早晚有一天會……會有一個新的小寶寶,到時候就…就沒我的容之地啦!我自然要…讓父皇無機可乘!”
我頭上一片烏嘎嘎飛過……
合著前陣子周淩清舉奏折搬到坤寧宮來,小俊材不遠萬裏天天未央宮與坤寧宮幾趟跑,是“負重任”啊。
顯然周淩清也思及此,臉更鐵青了。
我立時站出來解圍道,“啊該午膳了,不如我們……”
我話還在齒間,這一大一小就齊齊冷哼了一聲,分別向相反的方向去了,獨留我一人在堂前唱獨角戲……
從這天後,小俊材隻要瞧見周淩清來坤寧宮用晚膳,就逢夜必往主殿睡,我幾乎習慣了倆人晚上鬥一般撲騰一番再睡。
當然睡覺的排位也一如既往——小俊材幾乎長在了我與周淩清中間,這廝日日眼睛噴火也無可奈何,終於在大年三十夜,周淩清功的把小崽子趕了出去。
辦法很俗套,但見效極快。
這廝托著一杯茶狀似無意的同我侃天侃地侃別人家孩子,他說你可能不知道,侍衛總領家的小兒子才三歲半,讀千字文,古詩詞張口就來,除此之外,那麽點個小家夥竟然還能耍槍弄,從了娘胎就開始自己睡了,媽丫頭也不許陪著,不像有些人,過了年很快該有五歲了,還天天撒說害怕,要跟著阿娘睡!雖看著是個男子漢大丈夫,但以後能保護得了誰?
謔,這鋪墊夠長啊。
小俊材看似隻顧玩鬧,可周淩清這番話才說完,他手裏的小狗玩偶就“狀似無意”的掉到了地上,而後隨手撿起了一旁的兒版木製“尚方寶劍”耍了起來。
這一晚,放完鞭炮守完夜之後,小俊材主要求回了偏殿,乖乖的睡下了。
主殿裏的周淩清立刻化了禽,一個飛撲了過來,穩坐在榻上後,一手將我撈到了懷裏,而我,因為慣,很不爭氣的一屁墩到了他的大上,雙手也不由的扶上了他的肩。
“在想什麽?”
這廝角含了笑,眼睛裏的綿綿意如同千軍萬馬向我進發而來。
我呆住片刻,立時看向了別。
“沒…沒什麽,皇上從過了小年就窩在這兒,增進君臣的宮宴說不辦就不辦……隻…隻是取消宮宴也就罷了,連年底述職…這樣曆來重要的朝會也…也被取締……”
“哈哈哈你果真是個好‘皇後’,時時都謹記自己的‘勸誡’職責,”周淩清笑得很開心,潔白的牙齒暴無,起伏的膛良久才平靜下來,但角的笑仍很勾人,“宮宴、述職之流都是當政者做樣子罷了——宮宴,宴請臣子及其家眷到宮裏來,左不過是吃吃喝喝,應酬際,可也有許多人迫於朕的恩威,不得不違心的來赴宴,心許更想在家陪伴父母妻兒,節氣年下,一家團圓,舒心自在豈不樂哉?述職,更是做個國民的樣子罷了——一年的差事績真的能在這三十五刻述清嗎?朕又能真正聽到心裏幾句?朕既抓了大方向,自然對下頭的小事也能知個七八,更何況還有監察寮直通金鑾殿,重要的‘小事’朕也都收於囊中,平日裏各的暗影也時時報著‘民間’的向,一切盡在朕的掌控之中,朕,還要做這‘述職’的表麵功夫做什麽?”
言外之意:大事小我都拿,並心門清,不需表演勤政親臣民——該鬆鬆,該嚴嚴,我自己心裏有數的很!
嗯,是我多言了。
他的手忽的在我腰間了,說話的熱氣再一次撲麵而來,眼神再一次燃了火,“明兒,我們,該就寢了——”
顯然今晚的我比那日清醒很多,他靠的越來越近的臉被我一掌擋住了,他呆愣了一瞬,而後抬手把“阻礙”反製到了後,下一刻我便被直愣愣的放倒在了榻上,周淩清的臉再一次越來越近,我下意識的歪過了頭,他也不惱,順勢湊近了我的耳畔,磁而低沉的聲音猶如有攝魂的魔力,“明兒,隻有我可以這麽喚你——”
他修長的胳膊了出去,幔帳再一次散落下來,由“幔帳”引來的小風滅了榻旁小桌上的燭火,一室旖旎,在了黑暗裏。
新年後的周淩清一整個“老夫聊發年狂”——初三恢複早朝之後,頒布了“新年新地圖”,邊界小國通通劃了附屬小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是的,你是附屬小國別不承認,該來朝貢時乖乖的來朝貢,當然你也可以不承認,不屈膝,那就兵戎相見,到時恐怕就不是附屬小國的事了——而是直接我中有你。
除此之外,周淩清還在正月十五的圍獵會上,殺了一隻麋鹿一頭野豬,馴服了一隻烈馬——別人一年比一年花白頭發,這廝一年比一年年氣。
他對自己的“功偉績”十分滿意,回宮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坤寧宮來炫耀,手裏還提留著半個野豬。
“可惜你不會騎,也對圍獵不興趣,否則如何也要讓你陪朕到獵場上馳騁兩圈——”
這個時候的周淩清一點也不像個深藏不的權謀者,更像個,想要得到崇拜誇讚的學生皮孩。
我看了眼一旁抓著淋淋豬的小公公,又看了眼過年虛長了一歲的小俊材,立時收了識字的卡紙,打發了小紅領他去庭院裏秋千。
“皇上好本事,我可沒這樣飛上馬的魄力——”
我懷抱手爐,眼神躲閃著那片“淋淋”。
周淩清眼珠流轉,突然笑得暢快淋漓,“既然皇後娘娘被這條‘豬’嚇得變了臉,那便是它的罪過,今日晚膳就在外頭架了火,以它為食如何?”
豬真可憐,莫須有的罪名說來就來。
“好主意——”
我為這位九五之尊豎起了大拇指。
“皇上!不好了!!”
周淩清才歇下一刻,捧著的熱茶還沒挨到角,就有宮人跌跌撞撞的進了殿,跪撲到了周淩清腳下。
“未央宮的……懸梁自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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