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在忙著跑路的一群人裏,顯得那麽與眾不同,獨樹一幟。用視死如歸的眼神看著我說,定與淩王府共生死,同進退。
我聽的熱淚縱橫,瞧瞧人家這大無畏神,再看看我那藏起來,準備隨時逃跑的一包金銀細,嗯,我瞬間被拉下了道德的神壇。
但事實上一切都風平浪靜,除了府裏走了一半的人顯得偌大的淩王府空了些。
可就在人員銳減的況下,小九敏銳的“八卦網”,仍“網住”了許多從關外傳回來的消息。
小九的口中,楚淮在關外做做得風生水起。說來就是,這位楚大人剛到關外,首先,挨家挨戶發放著金銀,並說關外苦寒,苦了人民群眾了,往日是朝廷的不是,忽略了這方百姓,從今而後再也不會了!往後,天冷發寒棉被,天熱發暑熱補助,稅收也隻取大家餘糧的百分之五,如果你的餘糧沒到平均水平,那好,不僅不收稅,朝廷還要給你補足到平均線!淳樸的人民群眾著好,卻仍然說不行啊,我們不能見利忘義,淩王爺呢,咋不派他來管轄我們!我們隻信任他!這時楚大人來一波更秀的作,他在市鬧命人建造了一個周淩清的銅像,說,我們永遠記得淩王爺!
這不是咒人家周淩清活在人民心中嗎?人民也能同意?
我提出了疑問。
小九說讓我別著急,接著聽把話說完。
我做著請的姿勢,小九繼續講了下去,說楚大人跟人們說,我們永遠記著淩王爺!可淩王爺是皇室中人,天天在關外吃沙土也不行啊,人家遲早是要回京都富貴的,再說來關外也隻是富履曆,人家就不屬於這裏!說沒有淩王爺,朝廷保證能讓大家過得更上一層樓,大家放心!我們今天給王爺建個銅像,為王爺祈福,祝福王爺!也是大家的一片心意!
這之後人民心悅臣服了。
我從前還隻當楚淮是個書呆子,如今看來,是個當的料了,這樣三言兩語不僅收買了群眾的心,還為人們群眾找了“見義忘利”的借口——諾,不是不讓你們淩王爺來,是人家不稀罕來,人家在京都忙著翠繞珠圍,榮華富貴,虧你們還這樣一心惦記著——這最後隨隨便便又來了個挑撥離間。
一箭三雕啊這是。
小九撅出天際的表示著自己的不開心還因為還收到了家人來的信,爹娘不識字,便口述弟代筆,信裏說,你快回來吧,人家淩王爺以後不回關外的,你難不想在人家家當一輩子奴婢?時日久了,哪裏還有關外時攢下的主仆?到時候你欺負了找誰去?爹娘離得遠,又看顧不到。見信立回。
“見信立回”,也不知曉是讓立回個信,還是立回家去,總之都是不能實現的。
信是出不去的,小九是不回去的。
小九再次哭著同我起誓,要與淩王府共存亡。
這孩子小小年紀,氣倒大,不就要以死明誌。
我說如今還沒到白熱化的階段啊,這不啥事兒沒有嗎?府裏也不過才走了幾個人!我們吃喝沒斷!周淩清死訊也沒傳來啊!
“郭公公到——”
我勸解的話剛落地,宮裏就來了人。
之後是數十箱的金銀珠寶魚貫而。
“咱家今日是來請夫人節哀的,王爺已在戰場殉難,我軍敗了——”
“……”
金手指為什麽,一定要,點到,奇怪的地方?
我的腦子轟隆一聲巨響,眼前黑了一片。
這位王公公,尖著嗓子宣出了皇上對淩王府後續的一些賞賜與恤。
是什麽,我一個字也沒聽到,他走後半個時辰,我看聖旨才知曉,這獎賞的也太多了些吧,這幾乎是,買了周淩清一條命啊。
這些錢足夠我為名副其實的小富婆了啊,可我,怎麽就開心不起來呢?不僅沒有喜悅,眼睛裏還像進了風沙,有淚水斷了線似的往外湧著,我這,如何又上了道德的神壇?
我原本問心無愧了啊——要大難臨頭各自飛的小廝丫頭媽,有賣契的,沒賣契的,我無條件全放了他們自由,此舉隻為安周淩清的幾位護院親信到“跑路”群眾裏,給他送信啊,七八個同時送出,如何也能收到一封啊。
他時運咋就這麽不濟……
大約我的樣子嚇到了小九,跪倒在我的側哭喊著夫人——明明就在我邊,我聽著的聲音卻像過數裏傳過來似的。
此時子楓同一眾家眷蜂擁而至,們個個深凝重,瞧見我與小九哭做一團,才最終慌了神。
“所以…是……是真的…王爺去了?”子楓早失了冷靜,卻故作鎮定,蒼白著問道,“那麽,王爺呢?現在何?”
我搖頭,還沒來得及問,人宣旨的公公就走了啊。
子楓突然激起來,前後搖著我,“沒有,怎麽就能認同他去了!?夫人,振作起來啊!”
“別…別晃了…我頭暈……”子楓力氣也太大了些,這樣前後擺,真讓人想吐,“你們別慌,容我想一想,還有,此事先不要讓如煙知曉——各位一定保……”
小王小喬小吳出奇的安靜,此時我所求,也皆配合,我想們也知曉榮辱與共,生死同。
此時府外的兵撤了一半,宮裏又派了務府的人來安置喪事,我同管事的人要求見周淩清最後一麵,不曾想,管事的人說周淩清死不見,皇上命人給他立個冠塚也算是全了兄弟之。
我看狗屁兄弟,好歹也得找到啊。
周淩清真倒黴。
兩日之後,宮裏宮外仍是一片新年紅,唯淩王府完全撤了喜慶,染了縞,吊唁的人紛至遝來,卻並沒人關心棺槨裏的周淩清是否完畢,這一切不過是皇上為顯兄弟義做的漂亮樣子。
母親父親最先來的府上,他們哭的傷心,仿佛死去的是自己的孩子。
“父親,母親,我有事要進宮麵聖!扮婢也好,小廝也罷,小公公也無妨!你們能不能……幫幫我!”等他們哭完這一遭,我才上前請求。
“明兒,不是為父不幫你,而是…皇上說了新喪不宜麵聖,且就連新年宮宴都將淩王府除了名兒,你去了又能說什麽?淩王爺他,人死不能複生,你何苦還要冒險做讓人厭棄的事,皇上仁義,你若踏踏實實的,定然能食無憂啊…”
父親幹眼淚,分析了一番實況,但其實完全沒必要說這麽許多,就隻拒絕二字即可,我聽得懂。
“母親呢…母親作為命婦除夕前一日要給太後請安…能否……”我轉頭看向母親。
“明兒,聖旨不可違啊…你三番兩次的往宮裏遞過話了,皇上也回的明確,那是不想見你啊…”
母親頗作為難。
好一個聖旨不可違。
我原也不曾抱太大任何希,這下好了,不必有希了。
父親母親前腳走,阿姐就來了,我並沒有好臉,因此並未多說,隻單給周淩清上了三炷香。
哥哥來得最晚,是忙完差事才來的府裏,卻同我在靈堂跟前,一直守到夜。
我讓子楓帶他去後頭稍作歇息,他卻一度拒絕,小心翼翼的看著我說道,“樂明,你別難過……我…我們都陪著你,若有要幫忙的,你隻肖說一句…哥哥在所不辭——”
“我要進宮,你能幫到我嗎?”我雙目無神的目視前方,他怎麽幫我呢,以他的職位平日本夠不上進宮。
“可以!”哥哥思索良久,眼神堅毅的看向我,“我能幫你——臘月二十八,連我也要進宮述職,到時你隻要扮作我的侍從,便能上了殿堂麵聖——”
“也就是,後天?”我緩緩的扭頭看向他,角抑不住的上揚。
隻見哥哥重重的點著頭,“後天。”
我高興間,卻無意中瞧見哥哥臉比剛來時,蒼白了許多——是我大意了,他生來貴,從未像今日這樣辛勞過,我隻好再勸道,“那好!我們約定後天再見——現在,你同子楓去後頭喝口茶,我…要與王爺說兩句——”
他聽了這話才隨著子楓去了後頭歇息。
我其實並不想同“周淩清”獨,但此時靈堂裏隻剩了我與他。
他的盔甲正安靜的躺在棺槨裏,香火燒著,紙錢也在不斷的為灰燼。
周淩清,我一直不能相信那裏頭是你,你這樣囂張跋扈的人,即便是真的死了,此時也會現吧,對眼前的一切挑剔著,並從頭到腳的數落我。
嫌紙錢麵額不夠大,銅錢剪的不規整,門口高高吊著的白大花不合你的心意,你這樣喜靜的格,還有這麽多人到你跟前煩你,我竟還默許了,說我欺負死人不會說話,臨了臨了,沒一件事合你的心意。
我幾乎能想象出,你暴跳如雷的樣子,但你似乎是真的不會出現了,也不會再同我冷著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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