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早膳，老院使已經在會客廳候著了。

這回他帶的是另外倆兒子，傳說中的老大和老三。

韓攸寧心想，這回總不會喊錯了吧？

結果……

老院使笑呵呵介紹，“這是我家老二和老四，他們倆還沒來過，想來給王爺王妃請個安。”

韓攸寧：……

診脈后，韓攸寧便留他們父子三人在會客廳賞字畫，則回三進院，看著趙承淵做燈。

趙承淵的手靈巧，竹條在他修長的手下翻飛，很快燈的骨架便做好了，既輕巧又結實。

如此做了許多個，整整齊齊擺在一旁。

韓攸寧心疼他的手，大冷天干這種活，那些竹條又尖利，即便不會劃傷手，手上恐怕也不會太舒服。

說道，“王爺也不必聽衡戈的，這些天燈我們兩府用也足夠了。”

趙承淵低頭做著燈，手下并未停，“既然做了，便多做些。陳府你有那麼多親人，他們待你寵，我為他們每人做一盞燈，算是謝他們對你的教養之恩。”

韓攸寧心頭緩緩劃過暖流。

他這麼清冷的人，卻能想到這些，肯做這些。

道，“不若也為母親做一盞，若在天上，便能看到。若還活著，說不得也能看到。母親既然拼死生我下來，用自己的命護我離開，不管在哪里，定也能到兒的心意。”

趙承淵和父親打探了一年多，都不曾尋到母親的一蹤跡，恐怕最大的可能還是，母親當年便已經走了。至于棺木中那個胎死腹中的胎兒，是的雙胞弟弟或者妹妹吧。

趙承淵抬眸看，見眼眶里盈著淚珠，溫聲道，“好，我做好框架，你來方紙。”

韓攸寧輕輕點頭。

待得所有燈的骨架都做好了，便剩下紙這一環。

裁好的方紙擺在書案上，韓攸寧和陳衡戈姐弟二人一同忙活，寫了許多個“陳”字。

兩人還畫了一些山茶花和薔薇花，奈何畫出來的一坨，他們自己也認不出那是什麼花。

最后還是趙承淵執筆，畫了幾張山茶花和薔薇花。

他們陳府，若說什麼花最多，便是山茶和薔薇了。

陳府和王府的燈都做好了，他們甚至還替父親和大哥也做了一盞，他們常年馳騁沙場，自是需要多些福氣來保平安的。

到最后剩下給母親的天燈，韓攸寧便有些犯難。

畫什麼好呢？

如何能讓母親一眼認出來，知道那天燈是為母親做的？

陳衡戈見妹妹這咬筆頭為難的樣子，頗為糯可，像極了小時候在陳府時的樣子，不由欣妹妹最近開始越活越回去了，這是好事。

他糯的小臉上滿是與年齡不相符的慈，小手拍拍妹妹的肩膀，“這有什麼難的，既然你的名字是姑母替你取的，你將自己的名字寫到天燈上，不就得了？”

韓攸寧無語地斜睨著他，“將我的閨名寫花燈上？虧你想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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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尚未黑，京城里的百姓們便迫不及待點亮了大紅燈籠。

街市上也熱鬧起來，各式花燈連片，輝煌喧鬧，直通天際。

祈福的天燈，一盞盞升到黑湛湛的夜空，飄飄，仿佛真的有靈氣一般。

皇宮的樓，皇后憑欄遠，貪婪地看著高高宮墻外的人間煙火。

心中有縷縷的迷茫。

混沌的心深，總有一種很深的愫，這熱鬧的天地間本該有的一席之地，本不該屬于這紅墻之。

今年的上元節沒有雨，可依然記得去年上元節時，忽然撞心中的那句，“百姓將士皆有溫飽，是好兆頭。”

明明是自己說的話，可再想起時，卻是一個舒朗的男子的聲音。帶著年輕人的意氣風發和喜悅。

這句話在那之后的無數個夜晚，在耳中回，振聾發聵。

他是誰？

自有記憶以來，見過的年男子屈指可數。正兒八經說上話的，除了皇上便是太子和三皇子。兩位皇子也不過是規矩請安，旁的話一句也沒有。

實想不起來，還有誰能與說這番話。

還有昨日，那個“攸寧”的孩子又是誰？那大火中啼哭的嬰孩可是？

攸寧，攸寧。

希多出來走走，或許能再想起來什麼，能知曉他們是誰。

“在想什麼？”沉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將皇后從思緒中拉了出來。

皇后轉過頭，便見皇上含笑的目，即便他掩飾，依然能到其中審視的意味。

皇后悵然道，“臣妾自醒來，便在這宮里呆著，已經十幾年了。真想去外面看看，外面到底是什麼樣子。”

慶明帝上黑紗下的眼，疼惜道，“你雙目不能見強，子又經不起勞累，若是出去，你恐怕要遭不罪。”

“遭些罪也無妨，總好過這般如一潭死水一般地活著。”

皇后說得頗灰心喪氣。

慶明帝的眼眸中有剎那的暗沉。

“阿瑤是覺得，做朕的皇后不開心?”

第皇后輕輕嘆息一聲，“臣妾說的是自己，與皇上無關。”

別的，也無更多的解釋，也無爭辯，似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轉頭繼續遙著遠。

慶明帝低眸斂下沉鷙。

“阿瑤若是覺得朕說錯了，可以與朕說，也可以與朕爭辯，朕定然會聽你的。”

皇后依然是面平靜如水，當真如一潭死水一般，轉頭看著慶明帝道，“皇上沒有錯，臣妾為何要爭辯。”

“你方才說想出宮，朕駁了一句，你便不再爭取。阿瑤若想出去，你可以與朕撒，也可以生氣，朕定會依了你。”慶明帝垂眸看著，“阿瑤，你為何不爭取呢？在你心里，朕是什麼人？”

即便他一反常態地質問，皇后臉上依然沒什麼波瀾。

“皇上是皇上。皇上做的都是為臣妾著想，臣妾沒有生氣的理由。”

慶明帝握著的手，深深看著，“朕當你是妻子，你不該當朕是夫君嗎？”

夫君？

皇后臉上閃過茫然。

“我是你的夫君，自當護你一世周全。”那清朗的聲音又在耳畔響起。

大紅的裳，大紅的喜房。

那紅，比遠紅燈籠暈出來的還要亮，讓人不由心生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