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緣何你說他們有私,皇上竟然就信了?壽王案已了,結果又牽出個新案子,結不了案,你還得活罪。”
張昌臉頰狠狠搐兩下,盯著朱緹說:“我隻求速死,你說話要算話,不然我就變惡鬼,日日夜夜纏著你閨!”
朱閔青已是然大怒,喝道:“那就嚐嚐千刀萬剮的滋味如何?”
朱緹一擺手止住他,起冷笑道:“我是嫌麻煩懶得細查,別以為我查不出來。反正機會給你了,你不要也怨不得別人。”
張昌終於放棄,灰敗著臉道:“帝後不和由來已久,皇後的格太剛要強,後宮事事做主也就罷了,連前朝政事也要指手畫腳,不是勸皇上勤政,就是說皇上太過親近宦。”
“和皇上政見不和,皇上要的是至高無上的君權,卻認為應與士大夫治天下。”張昌搖頭歎道,“閔後深得朝臣支持,被稱為是亙古未有的賢後,皇上被的環倒,越好,越顯得皇上無能,皇上心裏能高興嗎?”
“本朝沒有後宮不可幹政的說法,更有太後垂簾聽政的先例,強勢又有威的皇後,且閔家勢大,就是蘇家最鼎盛的時候也不能相提並論,扶持一個年的皇子登基本不算難事。”
張昌幽幽道:“先皇喜壽王,因此先太後特地給皇上找了個實力雄厚的嶽家,可有句話怎麽說的,飛鳥盡,良弓藏……這個謊言百出,偏生皇上就信了,你們還不明白?”
話至此,三人皆已了然,與其說永隆帝不喜閔後,不如說他更忌憚閔家,所以張昌構陷閔後與壽王有私,雖然知道不可能,但永隆帝仍選擇相信,借機除掉勢大的閔家,並縱容張昌活活死閔後。
門窗都閉著,死一般的寂靜,悶得令人不過氣來。
朱閔青死死盯著張昌,拳頭攥得出汗,喑啞著嗓音道:“這麽說他當時就知道母……先皇後是冤枉的,也知道閔後之子是他的親骨?”
張昌看他的眼神有幾分奇怪,仍照實答道:“文書房有起居注記錄,何人何時何地侍寢絕不會弄錯,皇嗣脈不容混淆,這一點毋庸置疑,隻看願不願意信了。”
朱緹眼陡地一閃,略帶遲疑問道:“儀宮大火燒了一夜,中間無人衝火場救小皇子,是你的授意,還是……”
張昌怔怔盯著眼前的方磚,久久不語,忽抬頭看向朱緹,咧一笑:“你我都是閹人,所有的權勢都來自皇上,其實我們有什麽,隻有一個皇上。你我無非就是揣測聖意,按照他的意願去做。”
朱閔青霍地跳起,咬著後槽牙一字一句道:“明知是自己的親兒子,卻眼睜睜看著孩子被燒死,他還算是個父親麽?”
他的麵孔有些扭曲,驚愕、失、怨恨,還有無可宣泄的痛苦,那是一個幾乎被擊潰之人的神。
臉如此難看,秦桑都不忍看他。
張昌卻道:“事發突然,就算救下小皇子,有個不彩的母親,他該如何自?若他日後得知真相,皇上又該如何待他?若有壽王餘孽利用他生事,豈不是後患無窮?”
朱緹隨即冷笑道:“所以你猜準了皇上的心思,就算小皇子不是死於火場,以後也會悄無聲息地死在後宮。”
張昌默然了,半晌才咽下一口氣,唞著發白的道:“我已經說得清清楚楚,朱緹,算我求你,給我個痛快吧。”
朱緹不聲地瞥一眼朱閔青,口氣緩和下來,似是在自言自語,“天家無父子,沒什麽比皇位更重要,他是帝王,不是尋常百姓家的男人。皇上薄涼,興許想孩子算什麽,反正以後還會有的。”
“隻怕他自己也沒料到,閔後一去,後宮再無人生養,他竟差點絕了後,說不得這就是閔後冥冥之中的報複。”朱緹拍拍朱閔青的肩膀,“事已至此,無須傷,走吧。”
張昌詫異極了,目在他二人上來回打轉,猛地怪一聲:“朱閔青,你到底是誰?”
朱閔青臉上閃過一瞥冷的笑容,“托你袖手旁觀的福,我沒被大火燒死。”
張昌此時已經呆了,傻子一樣盯著他,喃喃自語:“我不信……這不可能的……”
他突然發出似哭似笑的聲音,“皇上,皇上啊——我才是最忠心的!隻有我沒背叛你啊皇上——”
朱閔青一腳踢過去,張昌的哀嚎聲戛然而止。
出來時,已是天低雲暗,涼風夾著冷雨打在屋瓦上,青石板地上,劈裏啪啦不分個兒地響。
秦桑等人站在廊下,誰都沒有言語。
良久,朱緹呼一口氣,歎道:“時機不,不能貿然相認,須得天時地利人和方可。”
朱閔青額上青筋鼓起,看得出心極為不平靜,卻是勉強出個笑,說:“我曉得,即便他認下我,一想我要跪下喊他……簡直人惡心!”
朱緹又是歎氣,看他的目多了幾分憐惜,但語氣仍是溫和平順,沒有給人一丁點同的覺,“還有時間,咱們想法子他不得不認。阿桑,好生陪你哥回家。”
夜,雨下得更大了。
隔窗去,廊廡下似掛了麻麻的雨簾,庭院的竹叢茂樹模模糊糊的,黑黢黢的一片。
一陣哨風襲來,秦桑不打了個冷。
關上窗,回道:“還不走,難不你要在我屋子裏歇下?”
朱閔青仰麵躺在塌上,雙手墊在腦後,出神地著搖曳不定的燭,一不,毫無要走的意思。
秦桑無奈,知道他心不好,遂拿出一床薄被,輕輕蓋在他上,“早些睡,別東想西想的。”
屋中燈熄滅,秦桑合躺在炕上,窗外風雨蕭颯,明明倦意叢生,就是無法睡。
黑暗中,朱閔青悄悄上炕,靜靜躺在邊。
秦桑沒說話,探出手,一點一點尋到他的手。
涼得嚇人。
他的呼吸很穩,可他越是平靜,秦桑知道他心越是難過。
不知道說什麽才能安到他。
秦桑猶豫了下,輕輕說:“哭出來也許會輕鬆些。”
朱閔青側摟住,下擱在頭頂,嗓音幹暗沉,“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不出生在這不人不鬼的天家。”
秦桑低聲道:“不是所有皇帝都這樣,也不是所有父親都配稱父親……你和他不一樣。”
朱閔青輕輕嗯了一聲,將抱得更了。
暗夜中,伴著單調而枯燥的雨聲,二人相互依偎著,逐漸睡去。
五月驕漸熾,壽王案餘波未消,街頭巷尾仍有人時不時議論幾句,雖然是十幾年前的事,但波及的人家太多,十天半月的功夫還不夠衙門給人平冤的。
秦桑這邊已開始做五毒荷包,拴五線,蒸粽子,掛艾草,買避瘟丹,洗草藥水,忙得團團轉。
初四這天,令人提了兩籃子粽子,並時令蔬果,坐馬車去了崔家送節禮。
崔夫人喜氣洋洋的,拉著秦桑的手說了半天話,才放去找崔嬈。
崔嬈神恍惚,眼神迷離,一縷愁雲籠罩在眉間,卻是微微上翹,似哭似笑的樣子。
秦桑納罕道:“你這是被婚出癔癥了?”
崔嬈迷茫地看過來,“我要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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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初夏的和風穿窗而過,樹影婆娑,沙沙地響。≡思≡兔≡在≡線≡閱≡讀≡
訝然過後,秦桑遂問道:“定的哪家公子?”
崔嬈怔怔著窗外隨風搖曳的樹影,良久才說:“衛家……”
秦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失聲道:“衛家?!那個遼東總兵衛家?衛峰?”
崔嬈點了點頭,臉上泛起一苦的笑,“就是那個為宗倩娘坐牢的衛峰。”
秦桑小心翼翼問道:“你答應了?”
“庚帖已換,我答不答應又如何?”崔嬈無奈歎道,“衛總兵親自上門提親,還請了盛家、邱家的伯父伯母做冰人,做足了禮數,我爹娘對衛家是滿意得不得了,婚期都定下了,就在明年三月。”
看著茫然不知所措的麵孔,秦桑一時竟不知該說恭喜,還是該安一二。
崔家和爹爹走得近,崔應節更是爹爹最信任的心腹,秦桑心思一,突然意識到,難不這門親事是衛家給爹爹的投名狀?
秦桑默然了會兒,道:“長輩們有長輩的考量,但親事非比尋常,須得自己滿意才行,若不喜,實在沒必要委屈自己。”
崔嬈道:“我娘勸我,既是衛總兵親自上門,可見他很重視這門親事。衛夫人是很爽利的一個人,想來也不難相,婆婆和善,兒媳婦的日子會好過很多。”
發出一聲似有似無的歎息,“說,隻要能得到婆婆的寵,丈夫不敢對我不尊重。可夫妻之間,隻要敬重就夠了麽?”
話語裏是掩藏不住的惆悵,秦桑反複掂量半天,一咬牙發狠道:“我去攪黃這樁親事。”
崔嬈臉上明顯出吃驚的表,逐漸,眼中有了水,卻是笑著婉拒了,“就這樣吧,好不好的,日子總是人過出來的。我用心待他,人心都是長的,或許他會喜歡上我!”
秦桑子微微前傾,極其認真地說:“若他對你不好,切勿藏著忍著,就算不忍心讓父母傷心,也要告訴我才是——我替你出氣!”
崔嬈沒把這話當真,卻也笑著應下,“好,我等著你替我撐腰……”
口氣十分的渺茫。
秦桑抿了抿角,沒言語,心中已是打定主意,得把宗家母換個地方歸置了。
崔嬈單手支頤,隔窗向湛藍的晴空,眼神幽遠,“遼東太遠了,此一去,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回家……”
秦桑同樣向窗外,聽著悠然作響的簷鈴,漸漸癡了。
不知何時離開了崔嬈的房間,秦桑慢悠悠走在樹蔭下,看著樹葉中進的,在地麵上投下大小不一的影。
月門旁,崔應節獨自站著,看上去有些寂寥和落寞。
秦桑揮退侍從,道:“你在等我?”
崔應節的拳頭得嘎嘎響,“阿嬈子綿,委屈隻會默默忍著,衛峰又是個糊裏糊塗的愣頭青,滿腦子就那個姓宗的。唉,我真擔心他給阿嬈氣。”
秦桑道:“不然找我爹說說,提點衛家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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