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薇未施黛，神很清醒，淡淡地看著面前的蕭瑾。

蕭瑾了結，良久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樣的人，在今天裏他卻要把拱手送給別人。

明明是自己所喜的。

蕭瑾袖中的手握了拳頭，隨後又鬆開。罷了，和江山大計相比起來，不過是暫時地委屈，這又算得了什麼呢？他日待他一統諸國、施展他的宏圖霸業之時，也終究還是他的囊中之。

這樣想著，蕭瑾彎了彎雙眼，眼眸明亮而溫暖。他挑起角笑了起來，清潤道：「青薇，朕一直覺得你很。沒想到親眼看見你穿起嫁，還是被驚艷了一番。」

林青薇轉進屋，淡然道：「皇上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裏好像不太合時宜，我要梳妝打扮了，讓他們進來伺候吧。」

隨後蕭瑾示意，那些靜候的宮人們都相繼進去，給林青薇整理嫁，往瑩潤的指甲上塗丹蔻，以及最後上妝梳頭等等，每一樣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蕭瑾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還是抬步踱了進來。直到看見該弄的都弄得差不多了，烏黑的髮披在肩后，長長如瀑，妝臺上放著一隻沉甸甸、金燦燦的冠。冠上的紅玉珠簾輕輕搖擺晃著。

蕭瑾揮了揮手，宮人們便退下了。蕭瑾站在林青薇背後，從銅鏡里癡迷地看了一會兒，道：「青薇，你真。朕記得，當年朕病重的時候，你嫁進宮裏來，只是當時朕沒能親眼看見，應當是和現在一樣麗吧。朕覺得憾，可惜。如今你再穿這樣，卻不是要嫁給朕。」

林青薇勾笑了笑，道：「皇上有話不妨直說，老拿過去說事兒也不是個辦法，我不念舊的。」

蕭瑾在旁邊站了一會兒，道：「此去西禹路途遙遠，你自珍重。」

「好。」

「朕相信，你不會逃跑的吧？」蕭瑾道，「你放心，只要你安全抵達西禹，朕早晚會讓你和皇叔團聚的。還有，朕能將惜妃從冷宮裏放出來，也能再將鎖回去，或者讓生不如死。將來會怎麼樣，全看你怎麼選擇。」

不知道若是這番話讓惜妃聽見了，會作何想呢？還會全心全意地著這個本那當籌碼的人麼？

「滾吧。」

蕭瑾不惱，知道林青薇是應了，便離開了。

蕭瑾走後，房間里冷清又寂靜。即使有紅綢裝點，好似也沒有任何喜慶可言。又有人進來了，林青薇以為是宮人進來繼續給梳頭、戴冠，便垂著眼簾沒有理會。

給梳頭的人作很輕，不似宮裏的老嬤嬤那麼練上手。

「你是因為我，才答應去和親的？」

林青薇一愣，抬頭看向銅鏡，不想正是惜妃站在後面，給梳頭。惜妃面冷漠，眼神里卻帶著恨糾結。

道：「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激你。」

林青薇笑了笑，道：「啊，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要嫁的。」

「燕王呢？」惜妃問，「你不是和他在一起麼？當初他不要朝權也要堅持離京去尋你，現在你回來了他在何？他會允許你嫁到別國去？」

林青薇笑瞇著眼道：「你這是在關心我？」

惜妃冷著臉道：「關心你？你應該知道，我恨你都來不及。現如今你要遠嫁了，以後再也不用看見你了，不是皆大歡喜麼。就算我來送你一程，一點也不為過。往後各自走各自的路，你好自為之。」

「你還願意來送我一程，多謝。」林青薇輕聲道，想了想又叮囑，「等我走了以後，你在宮裏萬事小心。對一個人全心全意地付出，也要看他知不知道珍惜。不然到頭來，怕傷的是你自己。」

惜妃紅了紅眼，冷笑道：「我的事還用不著你來心。你還是心心你自己吧。」

林青薇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皺著眉眼眶卻紅了。心如磐石，知道本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表現出脆弱的一面，可人心終究還是長的麼，會疼也會。

隨意地看了看指甲上的丹蔻，那樣大紅的很刺眼，並不喜歡。道：「我一點也不喜歡皇宮這個地方，四四方方，進來以後就很難走出去。所以你應該知道，我不是自願回來的，也不是要回來和你爭什麼的。不過幸好也回來了這一趟，知道你因為我落了難，還能夠出得起兩分力。」

惜妃道：「就算你沒回來，我也不會就那麼死去的，我會好好活著，我會想盡一切辦法從冷宮裏出去，我還會憑我自己的本事一步步爬上那最高的位置。等將來再見你，好好問個清楚。」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林青薇問。

惜妃沉默了一陣，才道：「除去冷宮這一事，我是惜妃，六宮獨寵，後宮事務也由我在打理，你覺得我過得好嗎？」

林青薇笑著道：「以後一定還會更好的。這些年我過得也很好，和蕭晏在一起，找了個偏遠的地方，不問世事，像普通人一樣。要是蕭瑾沒去阻攔，我們差點就明正娶地親了。」

惜妃放下了篦子，又去取那厚重的冠，戴在林青薇的頭上，替整理額前的珠簾。

林青薇道：「照那裏的習俗，子出嫁，梳頭的要是德高重的長輩。現在覺得，這宮裏無長輩可言，你來也不差。」

等一切都打理妥當了，林青薇站起，端著手，在宮人幾番催促下才緩緩走了出去。後惜妃忍道：「誰要你幫誰要你救，你不願就不去，這去西禹那麼遠的路，路上隨便找個機會就可以逃了。」

但與西禹的和親，得嫁。必須得嫁。為了惜妃，也為了自己。

林青薇站在門口頓了頓，回頭看去，珠簾下紅如勾，似笑非笑道：「我又不是為了你，是為了我自己。往後各自珍重。」

出了長衍宮，一路往外行去。蕭瑾正在宮門等，打算送出皇城，親自看坐上轎攆。

蕭瑾道：「青薇，此次兩國邦，就看你了。你可不要讓朕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