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妃雖然忐忑，也開始在冷宮裏走了起來。那些瘋婦果真沒敢再為難，看從冷宮深的葯園子裏走出來，均是有些忌憚。自己在冷宮裏打水洗，自己照顧自己的起居，還藉著機會與瘋婦們接近，試圖從們口中套出一些事來。

們雖然長年累月地在這裏被瘋，但一定知道那位主子是誰。

沒想到，有一句沒一句地探聽出來，卻被惜妃發現了一個驚天的。

林青薇到了冷宮的宮門，宮門口有嚴正值守的侍衛，也有正掖手等待的太監。見得林青薇來，連忙上前見禮，一點也不意外道：「郡主來了，皇上有令，這裏頭得很，唯恐出了什麼差錯，讓奴才們跟著郡主一同進去。」

第一次被人郡主，林青薇還以為他們的是別人。回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是自己。

太監掏出腰牌給侍衛過目，侍衛打開了冷宮宮門，請林青薇進去。

將將掀開一道門，一冷的氣息便從裏面撲面而來。裏面的景和外面全然不同，蕭條而荒蕪。

錯落頹敗的宮宇稀稀疏疏地落著，檐角破敗，毫不見一分鮮亮麗。園子無人打理，雜草叢生，到都臟污狼藉。

太監引著林青薇在小道上走了一陣，來到一獨苑。林青薇在獨苑前站了一會兒，仰頭觀，一時有些怔愣。

惜妃住的，竟是曾住過的這獨苑麼。雖然後來再沒回來過，可依舊還記得，在這裏面艱難的日子，以及和心如在這裏把天上飛的鴿子一隻只打下來或烤或燉時的景。

進去以後，目之景也是十分老舊斑駁。屋裏不擋風，帷幔又破又爛，但所幸還算乾淨。只是林青薇進去了又出來，發現並不見惜妃的影子。

正當這時，外面響起了細碎的腳步聲。接著腳步聲一頓，一隻木盆咚然而落，在地上滾了兩滾，散出了盆里剛洗好的裳。

林青薇懷著一種從未有過的複雜的心緩緩轉看去。見獨苑門邊站著一位憔悴的子，上穿的布麻，手指上滴著水，被磨得糙，髮有些散，用布條隨意捆著，沒有半分心打扮的模樣。

不是以前的惜妃了。但林青薇還是認得出來，就是惜妃，雖然看起來形容滄桑得有些過分，看起來像老了十歲。可明明才和林青薇一般大的年紀。

惜妃也正愕然地看著林青薇，紅著眼眶。眼裏閃著，有種夙願得償的覺。

林青薇皺著眉，自己的眼眶也漸漸紅了，忽然湧起一淚意，又被給下。雖然惜妃的況不如意，可是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糟糕，只要還活著就好，還活著就有機會補償。

怕的是惜妃因而罪，卻沒有彌補的機會。

這場久別重逢，沒有任何喜悅可言。那種自責，在林青薇的心裏，又濃重了一些。

兩相對視了許久，許久以後林青薇了問：「你在這裏，過得可好？」

惜妃僵的眼珠子這才了，挪著腳步一步一步朝走來，反問道：「你覺得呢？我現在過得好嗎？」站在林青薇面前，糙的手指了，咬了牙幫子，眼神像是銳利的刀子，刮在林青薇的面龐上，而後抬起后便用力地往林青薇的臉上摑去。

啪地一聲，清脆響亮。

林青薇沒有躲，那是該的。

「郡主！」後太監見狀，驚呼一聲，連忙人來把惜妃給抓住。惜妃被擰住胳膊，扭著掙扎，看著林青薇臉上清晰的指痕，掙著掙著就笑了起來，仰天大笑，笑不可遏。太監厲聲道，「大膽張氏，竟敢對郡主不敬！」

「郡主？」惜妃笑得更加張狂，眼角卻有晶瑩的順著淌下來，「你已經是郡主了嗎？哈哈哈，可我卻了冷宮棄婦！林青薇，現在你滿意了！」

林青薇怔忪地抬手，輕輕上自己的臉。火辣辣的覺從臉上傳到了心裏，淡聲道：「放開。」

太監道：「皇上有令，讓奴才保護好郡主，不能……」

「我你們放開。」

太監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默默放開。林青薇抬起眼簾，看著惜妃，問道：「心裏好些了麼？不好的話，我可以再讓你打一掌。」

惜妃愣了愣，恨恨地瞪著林青薇。可是那恨意在沉默的對峙里，終究抵不過排山倒海而來的酸，眼睛鼻子通紅，眼淚溢滿眼眶，卻拚命不想讓自己哭出來。

惜妃咬牙切齒道：「你看清楚了？你可以不斷變換份活得逍遙自在，而我如今卻一無所有，我因為你一無所有。我背叛了自己的丈夫，我見不到自己的孩子，這一切都是你造的。」

林青薇吸了一口氣，喃喃道：「對不起。」

「我將你當做恩人，當做朋友，你呢，你是怎麼對我的？你利用我、欺騙我，害我被打冷宮！」惜妃撲過來，抓住林青薇的襟，定定瞪著，眼淚直流，「我從未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我那般真誠待你……你知不知道，我之所以這麼努力地活著，我茍延殘地活著，就是要等到今天，親眼見到你，然後親口問你，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進了這個地方，是人都會變的。因為越是與世無爭，在這裏越是難以生存。冷宮裏的那些瘋子，需得比們更瘋更狠，才會讓們畏懼、退。

惜妃在這裏堅強地活著，就是為了等來，然後質問。

林青薇心裏難過，不怪惜妃，要怪也只能怪，是把惜妃了現在這個模樣，難辭其咎。輕聲道：「是我連累了你。在宮裏，我只把你一人當做朋友，何嘗不是以真心相待。當年的事，是我考慮欠究，當時除了你，找不到別的出路可以破那個局，我以為事會一直瞞下去，起碼他不會查到你的頭上來，沒想到是我低估了，最後還是暴了。是我不對，沒有考慮你的境，是我害了你。」沉默了一會兒，「如今看來，當初你我還是不應該做朋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