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薇上還是譏誚道：「我一個婦人，如何能深謀遠慮到那個程度，皇上時不時太抬舉我了。況且那個時候，我與蕭晏已經恩斷義絕、毫無瓜葛。」

好像不管林青薇承認還是否認，都不太重要，只要他認定了事實，別人都無法改變。蕭瑾又道：「后皇叔回朝，掛帥南征，大敗雲南卻不斬草除，留下那禍發展壯大。想必皇叔也是希朕全心全意地去對付蕭弈，而不出空閑來管你們逍遙自在吧。」

林青薇聳聳肩，無謂道：「說實在的，蕭晏至今也不知道我救過蕭弈。聽說後來蕭弈去了雲南，化名為塔嵐玥，臉戴面不辨模樣，即使蕭晏戰場上於他兵戎相見，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誰。你這樣加之罪，何患無辭。」

蕭瑾笑道：「你和皇叔，都以為朕好的名義，欺瞞朕背叛朕，你們遠離京城，雙宿雙棲過著神仙眷般的生活，留下朕一個人在宮裡孤孤單單，以為這些就是對朕有好嗎？」

林青薇挑眉道：「如若他不遠離上京，仍和皇上一起深居後宮同進同出，只怕皇上不僅連覺睡不安穩，連吃飯也沒有胃口了。不如皇上說說，這次帶我進京又是為何，如若你想置蕭晏於死地，只需要單純地對他下手就可以了，何須這樣麻煩？」

蕭瑾拂了拂擺，清閑道：「朕若就這麼殺了他，只怕會被天下人詬罵吧。畢竟燕王名聲在外、威震四方。在朕看來，皇叔能主持朝政，外能抵強敵，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國之棟樑。」林青薇愣了愣，細細咀嚼他話里的意思。他卻調轉話鋒，轉而笑道，「這魚湯應是熬得差不多了。」

林青薇看了看那鍋里，湯被熬了白，委實鮮香。

不置可否，蕭瑾已經拿了碗來，盛了一碗放在林青薇面前，又道：「奔波勞累，昨天你沒睡好也沒吃好。嘗嘗這魚湯，魚是從江里撈起來的江魚，應該味道還不錯。」他一邊說著，一邊潤白的手指拈著繼續清脆的蔥花沫，撒在了林青薇的湯碗里。

青翠滴，映襯著白的湯，相得益彰。香氣也越發多了一韻味。

林青薇喝了一口，齒留香。

蕭瑾自顧自地把魚夾起來，用手指一地挑去了上面的魚刺，神像是在做一件相當認真的事，不疾不徐而又從容自然。他低垂著眉眼，道：「其實，朕也可以對你好。朕也可以為你做這些，並不一定只有他可以。」

林青薇不喜不悲道：「皇上乃九五之尊，屈尊降貴來洗手作羹湯，我實在不敢當。」

蕭瑾笑睨一眼，道：「是麼，可是朕見你卻之無愧。」他又調回了頭專註著碗裏手上的事，絮絮說道，「從前朕還在椅上站不起來的時候，你便是這樣為朕挑刺，細心又溫。你說朕應該多吃魚，因為刺多朕不喜歡吃魚，但後來卻是最喜歡吃魚的。」

林青薇有些怔愣，往事還在，卻道：「那些陳年舊事，我已經記不太清了。」

蕭瑾兀自道：「如果你能一直陪在朕的邊，說不定朕也不會變得像現在這樣孤單。你是朕的妃子，一開始卻沒有瞧上朕，而是瞧上了朕的皇叔，是因為朕那時是個病秧子，而皇叔高大威猛能給你朕所不能給的東西？」他看了林青薇一眼，「你可曾嫌棄朕？」

林青薇沒什麼胃口，喝了兩口湯便作罷，淡淡道：「這回事我說不準，你能說得準嗎？看上一個人不應該是要靠眼緣的麼，如果當時是他坐在椅上，我喜歡的也還會是他，大概這就是緣分。」想了想又回道，「我第一眼看見皇上，對比我年紀還小的人生不出男之來，便將皇上當做弟弟看待，我有什麼理由嫌棄你？」

「你這人，」蕭瑾冷不防笑了一聲，「可你卻看了朕的子，你全然不放在心上，但朕心裡一直記著。」

刺挑完了，蕭瑾把魚放在林青薇的湯碗里，道：「吃吧。朕不想在這路途上虧待了你，你也莫要虧待你自己，是你自己的。」

那還不至於，為了蕭瑾，就搞到林青薇不吃不喝。到時候哪有力氣為自己謀退路？

故林青薇道：「只要你不再那麼多話，可能我胃口會好一點。」

蕭瑾笑笑，不語。

后船上的廚師做了一桌川中的口味菜，送了上來。兩人難得安靜地對坐著用了一頓晚飯。

適時渾圓的落日從天邊緩緩沉下。日由金變了彤彤的紅，灑滿整個江面和甲板。那霞水映照在林青薇的眼眸里，灧瀲無比。

蕭瑾看了一陣，又抬頭看向天邊，道：「江上落日，也真。誠然，在宮裡朕見不到這樣麗的風景。」

只是夜裡，林青薇躺在陌生的床上，聽著船艙外面發出咯吱咯吱的搖晃聲和水聲，輾轉難眠。

不知道蕭晏現在怎麼樣了，找不到可會著急？他一定知道正在回京的路上吧，他一定也會回京的。只是看日程，應該要比他先到。

不出三五日，船隻便到了江南停泊。林青薇腳還沒踏上陸地，轉而又換上了另外一艘船沿著運河北上。

從江南到上京，走水路日夜不停地趕路，不過八天左右的行程就可到京城。

可是從川中到京城，路途迢迢千里，再加上白天趕路晚上不得不休整，就算快馬加鞭也得耗去二十來天。

回到京都的時候，正是三四月份的時候。春日洋洋，百花盛開，京城矜貴們紛紛結伴踏青而游。山外春來遲，桃花簌簌開，馬車來往，絡繹不絕。

姑娘們褪去了冬日裡厚重臃腫的襖，換做了輕盈飄逸的羅衫，影窈窕婀娜，穿梭花間，笑靨比花還艷。

皇城腳下，永遠是一副太平盛世。

只是多久沒回來，林青薇覺得這裡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陌生的人和事，陌生的屋舍房屋，陌生的繁華熱鬧，甚至陌生的……宮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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