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弈道：「我們從北方來，路上也有聽說這邊雪災頗為嚴重，可是今年朝廷早早便派了災銀下來，應該已經分發到各個郡縣了才對。我們經過上個郡時，便見百姓們得了府的救濟，開倉放糧，且每家每戶都有發放棉，可到了這荊州，卻不見有什麼靜，反倒是差每日驅趕無家可歸之人，難不朝廷的災銀沒到這個地方？」

掌柜的面就變了，道：「這裏的郡守大人說朝廷沒有多餘的災銀可救濟這城裏，可誰不知道，當日欽差大人帶著那麼長的隊伍城，郡守親自開城門迎接，大家那麼多雙眼睛都是親眼看見了的。而今郡守卻說沒有錢。我呸他個狗，平日裏魚鄉里也就罷了，這等救命的錢卻也被他中飽私囊，寧願在金陵樓前一擲千金換得人一笑，卻有多人因此流離失所無家可歸，生生凍死在街上。衙門裏的那些走狗也是些喪盡天良的，他們都是一人吃飽全家不，每天欺凌百姓，百姓就是有再大的怨懟也不敢發出來。這幫子人，遲早有天收的。」

林青薇從碗裏抬起眼來，看著掌柜的表。面上憤怒之不假，眼神明亮而不閃躲，林青薇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碗，青花鍍邊，普通而樸實，與在街上走時看見的乞丐邊的空碗好似差不多。

林青薇便若有所思地道：「那些流落在街的乞丐，可是掌柜的給了他們東西吃？」

掌柜的一愣，不由正視打量著林青薇，道：「姑娘如何得知？」

林青薇手著碗上的花紋，道：「那裝食的碗是你們客棧的吧。」

掌柜的也不掩飾，道：「店裏有些陳年老面，橫豎暫時有剩的，便多做了幾碗麵條。那些對於他們來說，也不過是杯水車薪，興許他們連今天晚上都挨不過，我只不過讓他們臨走的時候走得舒坦些，去了地下也好做個飽死鬼。」

蕭弈挑挑眉，道：「掌柜的既然如此心善，這客棧反正也是空著的，為何不將他們都帶回來暫住在客棧呢？」

掌柜的無奈笑道：「我畢竟不是菩薩在世，就算是也是過江的泥菩薩自難保。倘若真將全城的流浪之人都帶回我這客棧，他們每日三餐需得吃，我客棧里雖然有點積糧，可也堅持不了太久。如此，我連我自己和我店裏的夥計的生計都保證不了，又怎麼能幫助那麼多的人。」

蕭弈點點頭，道：「想想也是。」

林青薇淡然道：「既然這荊州郡守是個貪污吏，為何朝廷欽差到來之際，城中百姓不聯名告狀？」

掌柜的道：「哪有那麼容易。郡守事先早有準備，絕不會讓任何一個百姓接到朝廷欽差的。城中百姓試過好幾次都不得功。」

林青薇又問：「方才聽你說郡守金陵樓前一擲千金？」

「金陵樓是荊州城裏最有名的金窟，溫窟。」掌柜的說起這個時有些唏噓，「多英雄在裏面被熬了白骨，那狗如何能避免。他迷上了金陵樓的樓主紅菱，那是舉城皆知的事，想必那些災銀就是被他拿去討好人了吧。」

林青薇瞇了瞇眼，看著掌柜的，道：「掌柜的對金陵樓嗎？」

「並不。」掌柜的移開了視線，輕笑道。

林青薇亦是笑了一笑，道：「不，掌柜的應該很。我見掌柜的風萬種甚是麗，莫非是從金陵樓出來的？」

掌柜的一噎，沒說話。

林青薇又道：「掌柜的一介流之輩，若是沒有足夠的銀錢和人脈，想要在城裏開一家最大的客棧，應該還是很有難度的吧。我看，掌柜的和那金陵樓樓主紅菱，應該頗有。你在提到時，臉上的表有深惡痛絕，也有失。」

掌柜的眼如地看著林青薇，道：「沒想到姑娘竟恁的會察言觀。早年間我確實是金陵樓里的人，紅菱是我姐妹。但道不同不相為謀，喜金錢沉淪風塵，我只想要好好活著。」

金陵樓是個什麼地方，林青薇不用想就知道，大約是跟京城的春綺樓那般高等聲場所吧。

林青薇沒有再問下去。當天晚上吃完了面，便躺上床睡下了。在來荊州之前，和蕭弈趕了那麼遠的路，今天白天又不曾得到休息過，眼下著實是很累。

這荊州發生的事，本和沒有關係。只想快些找到蕭晏，但是如果是蕭晏從這裏路過，他會袖手旁觀嗎？

林青薇閉上眼睛，模模糊糊之際，想起那個高大清冷的男人。多日不見，他的廓和模樣就像烙鐵烙在了的腦海中一般，時間越久，卻越發記得清晰。

而此刻，蕭晏遠在數百里之外，他一暗紫勁，邊數名暗衛，正於雪夜中策馬狂奔，後是一隊追不捨的殺手。

那角和髮在獵獵寒風中劇烈翻飛。直到前無去路，他不得停下來，掉頭與殺手廝殺。滾燙的鮮灑在了雪地里，一夜不休，他殺出重圍，邊暗衛卻一個個倒下，完了保護他的使命。

蕭晏渾浸著鮮，有自己的，也有敵人了。一柄劍深深沒雪中，他影清絕無雙，轉而去。

第二天天亮，林青薇很早便起了。可當打開房門走出來時，正巧，蕭弈也從房裏走了出來。可他卻不是從自己的房間走出來，而是從掌柜的房間走出來。

林青薇也沒多意外，昨晚桌上他和掌柜的眼神互並不是不知道。

而蕭弈也毫沒有被林青薇捉到的尷尬，只笑瞇瞇地對林青薇道：「薇薇早。」

林青薇瞧著掌柜的隨後也從屋子裏走了出來，正一邊系著上的盤扣，將纖的脖頸給遮住，那脖子上似還約有痕跡。睡意惺忪，可舉手投足間都著一子嫵多。在看見林青薇正瞧著時，愣了愣，隨後便恢復了常態，聲笑趣道：「姑娘莫不是吃醋了吧？天下的男人都是一個樣的，吃著碗裏的看著鍋里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