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芫荽站住了,是因為已到巷子的盡頭。
靠著牆角閉眼盤而坐的衛文石,眉心舒展,面紅潤有澤。
一襲白長袍乾淨且平整,已經花白的髮髻,一不茍地立於頭頂。
頗有道骨仙風的味。
若不是服上紅的囚字過於醒目,衛芫荽還以為是高喜帶錯了地兒。
牢房的門在衛芫荽的推下,發出刺耳的吱嘎聲,「爺爺。」
突如其來的糯聲,令衛文石為之一。
四目相對間,衛文石熱淚盈眶,衛芫荽卻是呆若木。
衛文石和在二十二世紀的爺爺,一模一樣。
二十二世紀的爺爺十年前患胰腺癌,在手后的第三天突然死亡,家裏人傷心無比。
一直到現在,每天睡醒的第一件事,睡前的最後一件事,都是翻閱他們兩人一路走來的相冊。
「囡囡。」
衛文石嗓音很輕,輕得如夢如幻,哽咽當中有著極大的忍。
衛芫荽立馬撲了過去,將頭埋在衛文石的懷抱里,嚎啕大哭。
跟其後的宴深愣住了:這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子,跟剛才踹得他險些絕後的當真是同一個人?
抱著衛芫荽的衛文石,整個人都在抖,手不停地拍著衛芫荽的背安道:「爺爺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囡囡,真好。」
「這些年,可苦了我們囡囡了。」
宴修還未得到兵符,自然也就不會對他痛下殺手,且差人將他照顧得極好。
除了自由被限制,一切照舊。
畢竟他若是想不開咬舌自盡什麼的,衛兵的兵符,宴修這輩子都別想得到了。
為了出衛兵,這些年但凡衛府有個和衛芫荽相關的風吹草,衛文石第二天就會知道。
宴修這樣的「良苦用心」,從未斷過,就如同這次讓衛芫荽來探他一樣。
胥意蘊被宴修刺死,他獄,衛府日漸蕭條,眼下衛芫荽嫁給宴深,日日跟殺了自己娘親之人的兒子共一室。
宴修其實是在變著法子的折磨衛府的人,目的就是讓他們徹底妥協,用衛兵的兵符去換。
只有這牢獄頭頂的磚知道,衛文石是如何熬過這些年的。
衛芫荽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爺爺,我不苦,一點兒都不苦。你再堅持堅持,我一定會想辦法帶你出去的!」
出去?
衛文石憑什麼出去?
在宴深看來,衛文石走到今天,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
實在是忍不下去了的宴深,咳嗽了兩聲,這讓本就令人瑟冷的牢獄溫度,又下降一大截。
衛文石這才將目不舍地從衛芫荽上移了過來,見是宴深,立馬起行李,「罪臣見過七王爺。」
宴深看了一眼衛文石,若有所思的說道:「本王今日來就是想告訴衛丞相一聲,七王府下月初將迎娶大小姐。衛丞相若是留得有什麼嫁妝,眼下即可告訴本王,本王定會好好珍藏大小姐的嫁妝的。」
的嫁妝關他屁事!
衛芫荽瞪了宴深一眼,沒有說話。
衛文石的罪臣二字,令到難過。
「罪臣獄已十年有餘,早已是兩袖空空。當初突然獄,什麼都來不及安排,這事我想七王爺也是清楚的。所以,哪有什麼嫁妝?」取下火爐上的茶壺,將它移到衛芫荽腳邊的衛文石,不卑不的回答道。
「若不是罪臣獄沒了權勢,七王爺憑什麼認為囡囡會嫁給你?一個殺母仇人的兒子。」
聽到衛文石這樣質問宴深,侍衛們拔刀的手都放了下去。
衛府和七王府絕不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否則對於宴修而言,就是巨大的威脅。
前有丞相那幫人,後有太子,他豈不是等於自尋死路?
而讓他們兩幫勢力相互殘殺,才是他的目的。
宴深蹲了下來,凜冽的目定定的看著衛文石,「那衛丞相認為,你憑什麼能威脅到本王?」
站在一旁的衛芫荽,看著宴深,握了雙拳。
「罪臣並無威脅七王爺的打算,也不敢威脅七王爺。罪臣只是想告訴七王爺,七王爺若是想以待囡囡來召喚衛兵,那就大錯特錯了。」
「只有得到囡囡心的人,才能得到衛兵。」
這兩句話,衛文石是在宴深耳邊說的。
是警告,是提醒,也是威脅。
宴深若是敢讓衛芫荽沒了命,衛兵縱使全軍覆沒,也會拿他的人頭去衛芫荽祭祀。
衛兵這麼多年忍克制,就是因為綏安,還有衛芫荽這個小主子。
每次險象環生的生,皆因有衛兵的人在護著,否則衛芫荽怎麼可能活到現在。
眼下,衛兵特意將兵牌放到宴修宮中,就是在告訴眾人:衛兵沒有消失,衛兵一直都在。..
是在給衛芫荽招敵,同時也是在給衛芫荽建城牆。
「衛丞相想多了,本王不屑於得到你囡囡的心,本王只想得到兵符,不惜一切代價!」
相威脅他?
衛文石在做夢!
宴深冷冷地笑了。
「那七王爺可能要遭天譴。」
衛文石取下脖子上的殘缺的半圓玉佩放到宴深手中,再次閉上了眼睛。
手握玉佩的宴深不可思議的看著衛文石。
這塊殘缺玉佩的另外一半,在他手中。
「七王爺,大小姐,你們的探獄時辰到了,必須得離開了。」
不知何時出現的高喜,尖聲細氣的說道。
「爺爺,保重。」
衛芫荽蹲下,再次抱了抱衛文石。
衛文石立馬睜眼,看了看衛芫荽,又看了看宴深,然後重重地拍了拍衛芫荽的背。
原主的記憶告訴衛芫荽,這代表危險,衛文石是在暗示,要堤防宴深。那an衛芫荽揮手的時候點了點頭,表示知曉。
一步三回頭的衛芫荽,眼淚止不住的狂飆。
「今日有勞高公公了。」
走出牢獄的衛芫荽,深鞠一躬后,立馬坐上馬車。
「大小姐這是哪的話?這是咱家的榮幸。」
高喜那言又止的模樣顯然是想問些什麼,衛芫荽自是看在了眼中,所以隨即合上簾子。
他一個閹人,若去掀王爺即將過門的妃子的簾子就不合禮儀了。
馬車在高喜意味深長的注視當中,揚長而去。
宴深見狀,譏笑道:「高公公既然如此捨不得本王的王妃,不如本王將馬車給你,追上去?」
立馬回過神的高喜,惶恐地看著宴深:「七王爺說笑了,王爺縱使給咱家一百個膽子,咱家也做不出這種事啊。」
今日份的七王爺,看他似乎格外的不順眼,「那就趕收起你那口角流涎的樣兒!」
他垂涎滴?
他分明是若有所思。
高喜委屈,但是高喜不敢說。
靳子實有些同的看了一眼高喜,在宴深踏上馬車的一瞬間立馬收回目,恭敬的問道:「王爺,接下來去哪兒?」
「去承乾宮!」
宴深將手中的殘缺玉佩,得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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