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之的人還沒將君子箋找回去,消息已經乘著東風四散而去。
天下皆知他是皇甫王朝的林相之後,林氏在逃亡中輾轉來到南蠻,但到了他這一代,已經沒什麼人記得那些陳年舊事,因而他在南蠻平步青雲地當上國師,也沒人真正懷疑過他的份。
何況林熙之只是朝臣之後,就算想要報仇雪恨,那推翻大燕王朝之後,帝位該由何人坐?他自己麼?這也名不正言不順啊。
世人紛紛猜測——既然當初林相能逃出生天,那是不是也有皇室之後倖存?
會是誰呢?
*
平時消息也沒有傳得那麼快,這次卻在短短幾天就傳皇城,傳到大燕皇帝與朝廷的耳邊。
「啪——」
陳溪端著剛做好的甜點走到書房門前,便聽見一聲清脆的掌聲,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要轉逃離。
但用盡了全力釘在了原地,直到裡面傳來明蔚暴怒的罵聲以及宮人求饒的聲音,才深吸了一口氣,抬步繼續往裡面走。
書房地上都是明蔚發脾氣扔的摺子,旁邊跪了兩排宮人,為首的一個右臉已經腫了起來。
宮人們聽見皇後到來,全都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小命暫時能保住了。
而上首的明蔚看見不僅沒消氣,臉更差了:
「你來做什麼!」
了冷臉的陳溪也不惱,只是將手中托盤放在桌上,低眉順眼地回道:
「母后讓人膳房做了些燕窩小點,天乾燥,燕窩潤肺,妾便送了些過來。」
聽到太后,明蔚這才稍稍緩和了些,再抬眼去瞧皇后——因為剛小產沒幾日,臉略顯蒼白,整個人看上去都虛弱極了。
陳溪放下燕窩便沒再多言,親自蹲下去撿地上散了一地的摺子,旁邊的宮人見狀也才敢有作,急忙將扶起。
明蔚心滿意足地看著別人誠惶誠恐的模樣,然後端起瓷碗,慢悠悠地吃了起來。
誰也沒注意到皇后藏在寬大袖中的手指不住地發抖。
*
南蠻軍營。
遣散了將領,帥帳只剩慕容賦與月九齡。
慕容賦顯得有些不安,「國師該不會懷疑我吧?」
當初是他鼎力支持林熙之的決定,如今卻在背後捅刀,那是自小教導他的恩師,對他了如指掌,他總怕自己哪裡出了破綻,讓林熙之看出來了。
他雖然有膽子聽月九齡的建議背著他私下行,但卻沒勇氣面對林熙之的那彷彿能穿人心的目。
月九齡很早就看出慕容賦對林熙之不僅僅是尊敬,甚至已經到了「畏懼」的地步,這次若非他打了敗戰,正於風口浪尖上,也不會在背後捅林熙之一刀。
捅了不該捅的人,想起來后怕,也是人之常。
氣定神閑地開口:
「殿下大可放心,知道此事的人雖然不多,但也不是沒有泄的可能,無論是顧墨玧還是君子箋,都比你更值得懷疑。」
林熙之現在最懷疑的人應該是顧墨玧,畢竟他在迎客酒樓時還好好,回去就突然發起攻擊,想要與月九齡一刀兩斷,再加上他還是大燕顧家軍的統帥,於公於私,他都有可能這麼做。
「如今無論是南蠻還是大燕,所有矛頭都會對準林熙之,和我。」月九齡慢悠悠地抿了口熱茶,一點都沒有為眾矢之的慌張,「你也不用擔心大燕會再揪著南蠻不放了。」
慕容賦看著白皙清冷的面容,以及桃花眸里結的冰霜,無端生出了敬畏。
但是很快反應過來,想到若是大燕以此發難對林熙之等人趕盡殺絕,怎麼辦?
「那你……」
他才剛開口,月九齡便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麼,直接出口打斷:
「當務之急,殿下該想想,下一場仗要怎麼打?」
慕容賦一怔,他方才還想同月九齡承諾,若願意,他可以護在這次事件中周全,也會替尋遍天下名醫,讓好好活著。
但是月九齡的話無異於一盆冷水,瞬間將他拉回現實——沒錯,如今南蠻的四五萬將士是林熙之一手立的,統領寸昱也是唯他是從,若大燕要對林熙之下手,南蠻軍不可能袖手旁觀。
沒錯,他還有至一場仗要打。
慕容賦還沒從上一場敗仗的影走出來,此時被月九齡一提醒,心神有些慌了。
「那我該如何做好應戰的準備?」
月九齡放下手中茶杯,認真地看著慕容賦:
「殿下信我麼?」
慕容賦心頭一,有些容:
「小齡救我於水火,如今我們同屬一個陣營,自當互相信任,齊心協力對外!」
他說得激了起來,下一刻彷彿就要說越矩的話……
察覺到這一點,月九齡眼睛微微瞇了起來,當機立斷地搶了先:
「那下次開戰,讓我上場。」
*
半月後,明霆低調回到皇城,原想在城外巡防營會見江國公,不料恰好上當初被明蔚一刀切斷決前程與後路、曾經的「靖王黨」作。
他們不知從哪來召集的幾千將士,竟然以他的名義宮,要明蔚禪位讓賢。
明霆簡直比竇娥還冤,而且還沒地兒哭去,無緣無故就被了個宮的鍋。
而且礙於他被命令止出封地,又不能面替自己澄清,思來想去,與江國公等大臣商定,他打算趁潛宮中查探況,秦琰等將士便在宮外等候消息。
十一月末的皇城,天很快就黑了。
夜剛降臨,天便飄起了雪,明霆換了夜行,從秦琰給他指出的一條軍巡防死角的路。
他怎麼也想不到,從小在宮裡長大,好歹也是個王爺,竟然有一天需要飛檐走壁地進宮。
不過想歸想,他還是輕車路地避開了巡邏的軍和宮人,往明蔚的寢宮去。
天子寢宮燈火通明,明霆小心翼翼地上了屋檐,揭開了其中的一片瓦。
著這個掌大的孔往下看,他看到一個穿宮裝的子端著一碗黑褐湯藥走向龍榻。
明蔚病了?
怎麼沒聽到消息?
明霆暫時按下心中的疑,繼續看下去,忽然銀一閃,他有瞬間怔愣,隨即定睛看去。
那個子忽然從袖中掏出一把銀刀,一步步地走向明蔚,而宮人並沒有發現異樣。
明霆幾乎是下意識地低子湊近,換了幾個角度,終於看清了那宮裝子的面容……
瞳孔皺——那是,皇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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