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秋看敏貴妃實在是害怕得不樣子，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從前只覺得敏貴妃溫，不算特別聰明，但也還算過得去。

可現在才知道，為何沈遇白不放心敏貴妃，為何會需要他來保護敏貴妃。

敏貴妃格太弱了。

在關鍵時候，容易慌了神。

葉知秋輕嘆一聲，握住敏貴妃的手，堅定道：“別怕，姨母，我不會有事的。我既然能進宮來，肯定就不會有事。”

敏貴妃手上一片冰涼，眼底也都是驚惶，低聲音：“我與陛下之間，有分在，我不怕陛下會狠心。可周鶴不同，你沒看過他的眼睛——那雙眼睛，太可怕了！”

“可怕也要去見見。”葉知秋寬敏貴妃，在手背上拍了拍：“我對陛下忠心耿耿，我爹，沈遇白，也都是忠心耿耿，周鶴就算想殺我，也要考慮一下我的份。那些陛下邊的老人，說白了，也只不過是宮人而已，并不算什麼。”

再直白點就是：殺幾個宮太監，算什麼？有什麼后癥嗎？其實是沒有的。既不影響朝廷運轉，也不影響百姓生計。唯一需要顧慮的就是陛下的心和。

但周鶴敢這麼做，那肯定也是陛下準許的。

但是周鶴不管手里多大的特權，也要考慮戶部尚書和十九王府。這兩個加在一起，還是可以撼現在局勢一二的。

所以，葉知秋本不怕。

敏貴妃之所以這麼怕，既是因為局勢不安害怕，也是因為在后宮之中，到底沒有親眼看過殺戮場面罷了。

葉知秋說完這些，就整理了一下，出去見這位周鶴，周大人了。

周鶴卻在正殿外。

他背對著葉知秋，因此葉知秋走過去，并未曾第一時間見到周鶴的正臉。

不過，僅僅是一個背影，卻也讓人生出疑：這樣的人，怎麼是太監？看這個氣度，說是什麼貴人也是有人信的。

葉知秋走到了周鶴三步開外的距離，這才出聲：“不知周大人有何吩咐？”

周鶴這才轉過來，葉知秋看清他的臉，頓時一愣：竟還真是見過的。

沈長璜當初登基之后，囚過一個人，最初好吃好喝供著，后來就開始用刑。最后，扔進了冷宮里，任由他自生自滅。

那時，周鶴眼睛被挖，舌頭被割，耳朵也被割去，只能索著在黑暗中踽踽。

人人都覺得，他沒有必要熬下去，可他偏偏死死的熬著，熬著。冷宮里都在議論紛紛。

但是沒人知道他的名字。

那時候，葉知秋看過他。也給他把脈過。發現這個人原本手也該是極好的，只不過，后來被廢掉了。但好歹魄也比普通人強悍一些，才能堅持下來。

而那個時候的周鶴，看著可憐，卻又偏偏背脊直，自有一番風骨的樣子。

這個人，之所以給葉知秋留下那麼深刻的印象，純粹是因為葉知秋覺得他就不像是個太監。哪怕最狼狽時，也并沒有像那些太監一樣，上一尿腥臭，形佝僂。

葉知秋心中雖然驚訝，但面上卻并不什麼痕跡，只是淡然回。

周鶴和葉知秋對視三瞬目，這才開了口：“你進宮，作甚？”

“宮外謠言四起，我心中憂慮，想來看看宮中是什麼景，怕陛下這邊因為這個子，顧不上前線。”葉知秋坦然相告，一點也不瞞：到了這個時候，瞞反而是讓自己陷危機。而且，對方既然掌控大局，那就更沒有必要瞞。

定心丸，從哪里吃都行。

只要有就行。

“放心，不起來。”周鶴語氣依舊平靜，仿佛說什麼閑談：“今日城中就會宵，城門口也會增派兵丁，那些劫匪，也會有人去剿滅。至于那些所謂高人——一會兒王妃出宮時候，不妨去菜市口看看。”

葉知秋心中一跳，明白那是什麼意思，可有些不確定：“那些高人，真的就是背后的那些高人？”

“自然不是。”周鶴看向葉知秋的目，就像是看一個說著稚氣話的小孩兒，甚至他還笑了笑：“只不過是幾個死囚。”

“那……不會適得其反麼？”葉知秋被這麼一看，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仍把心里的疑問提了出來。“萬一到時候那些高人，又跳出來說不是呢？”

“那就正好揪出來殺了。”周鶴輕描淡寫，仿佛說殺一只。

葉知秋噎住，忽然覺得自己平時那些手段，還是太過委婉仁慈——這才是真正的果斷狠辣啊！

“一會兒，王妃去看看陛下。順帶給陛下治一下。”周鶴又說了一句話，仍舊平靜：“黃大夫。”

葉知秋一哆嗦：這人怕不是把自己調查了吧？

“那我有什麼好？”葉知秋下心頭那點緒，反問一句，拿回主權。

其實已經覺察了，周鶴是個極其善用心和話的人。他一直在對自己施。讓自己覺得，他是個可怕的存在。

而正因為如此，才不能讓他牽著鼻子走，必須拿回主權！

否則，就會變敏貴妃那樣！被牽著鼻子走！

葉知秋這話顯然也有些出乎周鶴意料，所以周鶴微微愣了一下，這才緩緩道：“你要什麼好？還是說，王妃原來，與我們并不是一條陣線麼？又或者說，這是王爺，是戶部尚書府的意思？”

“只是我一個人的意思。”葉知秋笑笑：“我自然對陛下忠心。不管尚書府，還是我丈夫，都對陛下，是忠心耿耿的。但是，我只是個弱子。我牽扯到這種事里來——若沒有點好，說不過去吧？我跟他們男人又不同。”

周鶴沉思片刻，微微笑了：“王妃說得對。你如果什麼都不要，反而不妥。”

葉知秋這才說起自己的要求：“我要我丈夫和親眷的平安，也要我春暉堂一眾人等的平安。還有就是，您必須給我第一手的消息。我不想被蒙在鼓里。”

“可。”周鶴答應了，同時深深地看了葉知秋一眼：“你若不放心，我可以將你兒子送去地方，好好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