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心頭擂鼓的人，換了沈遇白。

偏偏葉知秋一就跑，隨后一本正經地說起了正事兒：“說起來，到時候坐月子，我其實想回娘家去坐。”

沈遇白對這種事并無什麼異議，只是有些奇怪：“為何要這般？”

對于沈遇白這個問題，葉知秋只是一笑：“到時候，你也不能日日在家，我日一個人悶在家里，多有些需要人陪。”

沈遇白這下沒有任何猶豫，當即點頭道：“我陪你回去住。”

他同時心頭還加了一句：到時候生產了，我也盡量待在家中。

沈遇白要完全不出門，那肯定也不行的。軍營，兵部，他都需要去理一些事。

但短期之，每日只是去巡視，倒也不會出什麼事。

兩人一路回家，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

可憐高公公和春暉堂的眾人，卻只是勉強吃了一口飯，便又繼續等著。

好在，也沒等太久，那書生還真的就幽幽地醒轉過來。

估計他也沒想到自己還能再睜開眼睛，所以看著眼前的一切，整個人都有點兒懵。

最先發現他醒來的，還是謝云和那婦人。

謝云自然是招呼其他人上前去給那書生診脈，看看況。

而那婦人，則是趴在了自己兒子上，哭了個稀里嘩啦，一邊哭還一邊責問：“你要是死了，我可怎麼辦啊！你怎麼就這麼不讓人省心呢！”

那書生面上神一點點的清明過來。

他四下看了一圈，最后目才落在了那婦人上，但又好似被扎了一樣，飛快挪開去——

等謝云他們確定那書生沒有什麼大礙了，高公公這才上前去：“你是自己代，還是我領著你去衙門走一圈？”

那書生本來還有些許紅潤的臉，頓時就白了。

但他顯然不打算配合，反而磕磕絆絆地開口：“你是誰？這是哪？我代什麼？”

說完，他還很強勢地要求：“我要回家去！”

只不過，那點強勢，更像是虛張聲勢和害怕。

高公公笑了。

他是閹人，本來就是面白無須，而且長得還不錯，細長的眼此時微微瞇起，雖然笑著，卻自帶了寒氣，尤其是一開口，那過分尖的嗓音，更是將這寒氣添上冷：“是嗎？那不如我幫你回想一二？”

書生還沒慌，但那婦人先慌了。

可是知道的，自己的兒子雖然醒來了，但并未完全解毒。

想要解毒，還得兒子配合。

于是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兒子，厲聲呵斥道：“你吃了什麼東西？還不快說！能撿回來一條命，你還沒想明白？還是真要我死在你面前，你才肯說！”

想到現在他們母子的境，那婦人又急又氣，那是真的一點沒客氣。

那書生被自己母親這麼一訓斥，一時之間沉默了。

高公公皮笑不笑：“看來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

鐘良安此時忽然出聲道：“他本不怕死。他本就有病。活不久了。”

這話一出，頓時所有人都是一愣，好半晌都反應不過來——怎麼會這樣？

那書生倒是驚訝地看了一眼鐘良安，沒想到他能看出來。

鐘良安面對眾人看過來的目，只是微微一笑：“他得了嚴重的心疾。只是先前毒發作，你們才沒看出來。”

但的確是有心疾。

之所以他能看出來，也和葉知秋的提醒有關系。

葉知秋并未診斷出這人的心疾，但心中一直有一個疑。

那就是：為何這人會如此豁出去？

畢竟，十年寒窗苦讀，眼看就要科舉，怎麼會放棄明大好的前途？

將這個疑，告訴了鐘良安。

鐘良安在診脈時候，就多了個心思。

仔細診脈分辨后，他才發現了這個問題。

而此時，顯然鐘良安這個話說中了那書生的痛。

同樣的，大家也是豁然開朗：怪不得那書生要這樣做！

被點破了緣由，那書生反而笑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還有什麼可說的？”

他出一副什麼都不會說的樣子來。

謝云卻反應過來，問鐘良安：“那還有救嗎？”

鐘良安毫不遲疑地點點頭：“旁人未必能救，但我有三把握。雖然這個病癥，對壽數還是有影響，但活個四十歲不問題。”

四十歲，不算了。

畢竟，四十歲，努力點，都能抱孫子了。

該干的事，也就干完了。

本來那書生已經是一臉的堅決了，但聽見這話，他的眼睛里，剎那之間，就發出來——那是希破滅后，又重新燃起希的！

哪怕只有三的把握，但也比只能等死強多了！

但這個芒，很快又暗淡下去，他苦笑一聲：“算了，又有什麼用呢？就算你有把握，我也沒有機會了。這個事……”

在他看來，這個事已經到了這一步，他只有死路一條！

代了，那幕后主使是不會放過他的！

而且這邊也不會輕易放過他的。他做的這個事，帶來多大的影響，他是知道的。

反正只要說了，他反而什麼都不會再有！

現在如果不說，至還能有一筆錢，保證自己老娘以后食無憂。

他的肩膀頹然地耷拉下去。

高公公微微有些猶豫，但他權利有限度，不敢貿然許諾。

倒是被留在這里的常遠忽然出聲，張口就是許下重諾：“你只要說清楚，十九王爺保你不死。治病的錢，我們也替你出。之前的事，既往不咎。”

常遠敢這麼說，自然是沈遇白的意思。

如果換是沈遇白自己遇到這種事，直接就上手段了，最后那書生不想說，也會說。

可現在是春暉堂的事。

而且，現在葉知秋懷著孕。

縱然沈遇白不信神佛，但也不想太過暴戾，造下殺孽。

只當是積德。

希老天爺讓葉知秋和阿元都平平安安，快樂順遂。

長遠看著是不太起眼的。

但他一提沈遇白的名號，自然也沒有人敢忽視他。

更沒人懷疑他這話是騙人的。

高公公心頭松了一口氣，立刻對那書生笑道：“你運氣不錯。十九王爺既說了這話，那就不會要你的命。也不會讓旁人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