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秋很快就診斷出結果來。

這位大娘是肺上有些病，而且的確是沒辦法治——能控制住，沒轉換肺癆，就已經很不錯。

不過，葉知秋卻并沒有半點失落，反而沉片刻后，就提起筆來，開始寫藥方。

陳仁安此時，也在給另一位大娘開藥方。

他問診很快，比葉知秋幾乎快了有一倍多。所以這會葉知秋剛提起筆來，他就已經完事兒了。

陳仁安似乎有些得意，微微揚起眉頭來，看著葉知秋，意有所指：“沒關系，你們現在認輸，還來得及。”

葉知秋莫名其妙反問他：“我們為什麼要認輸？”

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哦，該不會是你想認輸，但是又不好意思，所以才故意這麼說的吧？只等我被激怒，也說同樣的話，你就好順勢認輸——”

陳仁安被氣到了，噎了半天，也說不出來一句話。

最后他悻悻地轉過頭去，懶得再看葉知秋一眼。

葉知秋這才一笑，轉過頭去悄悄跟徐清卿說：“看見沒，我說中了。”

徐清卿表復雜，就連語氣都有點兒復雜：“我終于知道，為什麼六皇子那麼恨你了。”

葉知秋攤手，無可奈何地表示：“我只是實話實說。”

徐清卿在心中聲嘶力竭：不！不是的！這分明就是你胡攪蠻纏瞎說！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就是故意的！

所以，徐清卿一面心頭吐槽，一面又被陳仁安的反應爽到。

最后，默默地下定決心：不行，我要學起來。太好用了。

而葉知秋當然不知道自己帶來了什麼效果。

認認真真地將剩下的藥方寫完，然后雙方換患者。

不過，當葉知秋一上陳仁安患者的脈，登時就笑了。

知道自己已經贏了。

從選患者上來說，的確是謝云更勝一籌。這位胖大娘看似健康，可實則卻已經是快要病膏肓。

但這種病，一般卻不容易被早早發現。

從剛才陳仁安書寫的藥方長度來看，就知道他是沒發現這個病癥。

提起筆來，重新寫了一張藥方。

看寫藥方，陳仁安立刻看了過來，眉頭也皺著。

謝慶更是滿心不安，忍不住小聲地問陳仁安：“怎麼又開藥方了？而且還那麼復雜，那麼長——”

是的，葉知秋提起筆來，到現在都沒放下，眼看著都快寫滿一整張紙了。

陳仁安本來心里就驚疑不定，被謝慶這麼一問，只覺得滿心煩躁，他怒瞪一眼謝慶，毫不客氣道：“我怎麼知道？”

他覺今日什麼事都不太順。

心里頭更是無比煩躁。

只是他就算再想去看，也沒有那個臉面真探頭過去看看。

好不容易等到葉知秋放下筆了，他便立刻開口：“你的方子沒有任何問題，只是，明明是肺疾，你為何卻要開健脾胃，和疏肝的藥？”

陳仁安冷笑一聲：“難道說你認為你贏定了，所以才如此敷衍？”

葉知秋被陳仁安這個話逗笑了。

看著陳仁安，又看一眼大娘，微微搖頭：“你還是太弱了。”

這話頓時就讓陳仁安臉上神一變，幾乎面皮都要紫漲起來。

葉知秋怕他又發病，立刻搶先說道：“肺已損傷，這沒辦法。但大娘這麼虛弱，卻不是因為肺疾。而是因為常年吃藥，導致脾胃不和，加上生病的不快，導致肝氣郁結。如果只是肺疾，只要日常注意保養，不傷風冒，是不會有生命危險的。但脾胃不和，導致食不進補，吃再多再好也無濟于事，慢慢就虛弱了。甚至導致腳無力。”

肺疾是最嚴重的病癥，但卻并不算要命。

真正影響了大娘康健的，是脾胃不和，肝氣郁結。

葉知秋咳嗽一聲，怪不好意思笑了一下：“其實這藥都不用吃太多，吃到胃口有所改變，就可以每日用一枚山楂丸代替。”

山楂丸的功效沒有別的，就是開胃健脾。

胃口一旦打開了，吃進去的東西能真正地吸收，補進里，假以時日，不敢說會恢復得和正常人一樣，但至不會如此虛弱無力。

陳仁安就是吃虧在經驗太，空有理論，而沒有實——主要是他也不允許。

葉知秋的說法，陳仁安雖然之前沒想到，但現在聽見了這些話，稍微一琢磨，也就明白自己的確是技不如人。

他雖然臉難看，但是到了這一步，反而能咬著牙說上一句：“你的確是想得周到。但也只是如此而已。我這邊的患者——”

葉知秋很坦然地將藥方給了陳仁安。

陳仁安接過來一看，登時愣住：“你這是——有消癥？”

葉知秋頷首：“是。有消癥。你沒注意到嗎？雖然胖，但氣并不盈，發白，且一直，可見是覺得口。但上卻帶著一個水壺。口卻不喝，說明水壺已經空了。而現在……時辰卻還早。”

消癥其中癥狀之一，就是口多飲。但又好像喝再多水，也不能解。

陳仁安沉默了。

謝云上前去，將陳仁安開的方子拿給葉知秋看。

葉知秋掃了一眼，就知道他這是健脾方。

的確，這位胖大娘舌苔白膩，舌胖而齒痕重，脾虛癥狀十分明顯。

但這個癥狀，卻也是消癥同樣有的。

“我輸了。”良久，陳仁安才開口說了一句，聲音都有些低啞。而且說這話的時候，他的攥著拳頭，看著葉知秋：“我的確是技不如人。”

但接著，他又問了一句：“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

葉知秋失笑，認真回答：“那倒不是，但謝云選中大娘，肯定不會沒有原因。你大意了。”

或者說，是輕敵了。

他們都認為，謝云被趕出了謝家，一直沒有跟著好的師傅學習，所以醫上肯定是不太行的。

可事實上，謝云從小跟著父親學醫，后來雖然離開謝家，但這麼多年來，從未在醫上有過懈怠。他或許有些地方的確還需要磨煉，但從問診的經驗來說，在座的人，沒有一個能比得上謝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