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雨微原本頭埋得特別低，生怕再被人點名，聽到宣德王這話，又不歪頭看向晏謫江，只見他面如常，極其敷衍地舉起手中的酒杯，未置一言。

然而縱使對方如此無禮，宣德王也沒有任何不悅的神。他臉上的喜略微收斂了些，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舒雨微扯了扯晏謫江的袖，謹小慎微地同他道：「小爺，你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啊？有些太不給宣德王面子了。」

「給他回敬，已經算給他臉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倒不是一副傲慢無禮的樣子，反倒像是有幾分不悅在裡面，但他沒看向舒雨微，大抵也並非是因為的話。

不知道兩人之間有過什麼矛盾，舒雨微也懶得多問，便換了個話題：「話說回來，小爺……陛下當真放權讓管轄北邊兒那三個城？」

晏謫江夾起一道菜，款款放到了舒雨微的碗中，淡淡回應：「哪有那麼好的事。只不過是知道北寧的民心向著我，擔心我會繼續向周圍擴張勢力，到時候反倒對他的統治有所影響，與其這樣，倒不如給我設個虛，收歸朝廷，聽他差遣。你不會真以為，皇上是給了我一塊封地吧？」

他笑了一聲，道：「從前雖然名不正言不順，但北寧的百姓都願意聽我的話，我自己也不用制於皇上。如今下封為臣，看似名正言順，實則是制於人。」

舒雨微看了眼碗里的菜，是平日吃的魚。

「那……小爺就不能不接嗎？」

「當然可以。」晏謫江舉起手中的酒杯，微微搖晃了幾下，眼中的緒令人難以猜，不知是在思索什麼，「只不過，皇上給我出了個不錯的易，我就答應他了。」

舒雨微更好奇了，「易？什麼易？」可不覺得這世上還有晏謫江得不到的東西。

然而某人似乎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完全沒再理會，自顧自地用膳，像是本沒聽到的話一樣。

舒雨微訕訕地撇了撇，將自己好奇地目收了回去，繼續埋頭吃著碗里的東西。

直到歌舞停下，蔣淑妃親手斟了杯茶遞給了皇帝，笑意盈盈，還道：「前幾日家兄從北海那邊兒做生意回來，得了些上好的茶葉給了臣妾，臣妾想著皇上喝，今日特地取來，還皇上不嫌棄。」

「妃有此心意，朕怎會嫌棄？」

皇帝說著，出一隻手來，將自己面前的子接到邊，與他同坐一張椅子，好生寵溺。

蔣淑妃依偎在皇帝懷中，完全不將宴上的其餘人放在眼裡，聲音：「皇上就哄臣妾開心。」

大庭廣眾之下，縱是寵妃，也不該如此沒有規矩。舒雨微雖看不清皇帝的表，但心中也能猜出皇帝此時的幾分心思。

撒嗔呢了幾句，蔣淑妃才坐端了子，略顯得意地看向不遠的一名妃子。

那人倒是極為冷靜，不不慢地吃著碟里的菜肴，完全無視掉蔣淑妃投來的目，只偶爾與旁的侍閑談幾句，也不知再說些什麼。

皇帝果真如晏謫江所言那般，下令諸位眷及后妃、公主沏茶。只是他話音剛落方才那妃子突然站起來，說了句不適，便跟皇帝告退，離開了此。

蔣淑妃瞪了一眼，無聲地罵了句：不知好歹。

舒雨微對此倒也並不在意，左不過是后妃之間的鬥爭。看著宮人端上來的茶，不免有些興的了手，像是認真準備過後面對考卷的孩子。依著晏謫江的教導，認認真真地開始沏茶。

「皇後娘娘到——」

這外頭突然傳來的一聲喊，令在場眾人手上的作，都不一滯，紛紛向殿外投去目。

只見皇後上穿藏藍珠針垂胡袖婦鳥圖帛畫直領對襟，下著了件深青藍拔染印花緞，頭綰結鬟，耳上掛堆祖母綠耳璫，凝脂纖長的手上戴著壘紫獨玉手鏈。細腰曼妙系著鉻紅雙環四合如意宮絛，上面掛了個綉白鶴展翅的香袋，腳上穿的是煙緞寶相花紋雲頭底靴。遠要比早上那裳華貴大氣，氣場十足。

緩步來到皇帝面前，款款俯行禮，氣相較早上，已然好了許多。

「陛下萬安。臣妾子不適，赴宴來遲，還陛下恕罪。」

皇帝抿了抿，神有幾分異樣的不自在，默了下，臉上才又堆起些許淺笑，他道：「不打，皇後子不適，本可以不來。」

他說著，向面前的子出手來，然而皇后卻只當沒有看到，完全無視，自顧自地走到了他的右側落座。

皇帝也沒有怪罪，只是將手收了回去，揮手示意旁的蔣淑妃下去，轉而看向皇后，出聲道：「皇後來得正是好時候，恰巧能與朕一同品品茶，看看是誰的火候最佳。」

皇后垂著眼，坐的端正，卻是半分目也不曾給皇帝，聲音也淺淺淡淡：「多謝陛下。」

皇帝沒再多說，只是臉並不大好看，不知是不是礙於晏家人在場的緣故，他還是強撐著沒有跟皇后發火。

舒雨微擔心皇后的，所以從一進門起，便整個心都系在了的上，沏茶也沒沏好，茶水就已經被下人端到了皇帝與皇后的桌前。

兩人都不說話，只是各自端起面前的茶水細品。

在喝到舒雨微的茶時，皇后的眸明顯微微閃爍，目不轉睛地看著手中的茶。臉上的神倒不是驚喜，反倒像是一種哀看舊的覺。

「頻移帶眼，空只恁、厭厭瘦……不見又思量，見了還依舊。為問頻相見，何似長相守……」

的聲音不低，但眾人也都沒有放在心上，唯有側的皇帝聞言，臉上的神愈發不自在。

他突然從椅子上站起，同下面的眾人說道：「朕有些乏了，這茶就品到這吧，諸位卿自便，朕就不與你們再閑談。」皇帝說完就走，毫不拖沓。

眾人起恭送，待皇帝完全離去，個個都像是鬆了口氣般，略顯頹廢地坐回到椅子上。

舒雨微雖然不知道這首詞出自哪裡，但也能聽懂其中意思，抿了抿，正要跟旁的晏謫江打聽打聽帝后的關係，誰知他竟在此前突然出聲。

「這是李之儀的《謝池春》，皇后最的詞。」

舒雨微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跟自己說起這個，一臉莫名，但也沒有多問緣由。道：「娘娘與陛下之間，是有什麼矛盾嗎？」

「不知道。」晏謫江很麻利地回應了的話，聲音淡淡然：「他們二人的事，估計只有他們二人清楚。沒有任何人提及過帝后之間的，皇帝前些年寵賢妃，這幾年又專寵淑妃，倒是沒有專寵過皇后，所以這些年，皇后也一直沒有所出。」

舒雨微若有所思。

宴席結束后，跟著晏謫江原路返回，回去的路上某人也是一句話都不跟說。他這一天忽冷忽熱的，實在舒雨微有些不著頭腦。

回到府邸后，晏謫江便朝書房走去，理事務。若歆跟在舒雨微的邊，吩咐下人替準備好沐浴的水，但卻一直都沒有離開寢屋，眉目鎖，一副言又止的樣子。

舒雨微正想問還有什麼事沒代，若歆就已經先一步開了口。

「夫人，恕屬下直言，您當真看不出小爺是在跟您賭氣嗎？」

「啊？」

舒雨微一臉疑，還真沒看出來，只是單純覺得晏謫江今天腦子不太正常。

若歆略顯無奈地閉上眼，很快又睜開，一臉恨鐵不鋼地看著，話音還帶著幾分苦口婆心：「從前您與小爺置氣，每次都是小爺先過來跟您低頭示好。屬下就想不明白了，您今日主低一回頭，又能如何？」

舒雨微更茫然了。

晏謫江那個死傲，什麼時候跟低過頭、示過好？不威利就不錯了，怎麼可能主跟示好。

見這副神，若歆只好耐著子繼續道：「您仔細想想，小爺每一次跟您生完氣，訓斥完您，是不是轉頭就會跑來找您說話？夫人，您當真看不出來小爺以往的那些，都是在主和您求和嗎？」

舒雨微眨了眨眼，不有所思忖。

這麼一說好像確實是這麼回事……晏謫江那種子，怎麼可能像現代人哄朋友那樣「寶寶長」、「寶寶短」，「寶寶我知道錯了」這樣來哄開心。

更何況每次還都是惹他生氣。

「夫人主去求和一次，又能如何呢？」若歆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若不是小爺在宴席上反覆無常的樣子，屬下實在看不下去，也不會和您主說起此事。只是夫人，您心裡，當真就半點也不在意小爺嗎？」

舒雨微垂下眼簾，一時說不出話。

「夫人啊！」若歆的神有些焦急，手拍了拍舒雨微的手背，語重心長道：「您今日就放下段，去哄哄小爺吧……但凡您撒撒，小爺一定立馬願意跟您結束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