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鈞許久沒有冬至過來垂詢，上次冬至說的消息讓他和王容與大吵一架，他便不再來過問皇后私底下做了什麼。但是這次陛下卻久違的在宮后苑來冬至。

隔著屏風，朱翊鈞問，「皇後娘娘近來的心可好？」

「選秀時娘娘有一段時間寢食不安，但是最近，娘娘的心還不錯，每天兩餐正餐，早晚兩頓點心都用了，晚上睡覺不見寢殿有人走，可見娘娘是一夜安睡晚間不曾起夜。」

「對鄭嬪怎麼看？」朱翊鈞問。

「娘娘對鄭嬪娘娘極好，鄭嬪娘娘的要求娘娘能辦的都辦了。」冬至如實說。只負責皇后，鄭嬪如何就不會說。

「若不是聖人，就是對朕毫不在意。」朱翊鈞冷笑說，「朕一個月沒去坤寧宮，恐怕是不得。」

「宮人很張，似乎擔心陛下寵鄭嬪娘娘，等到鄭嬪娘娘誕下皇子，陛下會廢后。」冬至說。

「皇后也擔心嗎？」朱翊鈞問。

「娘娘若是擔心的話，應該會寢食不安。」冬至委婉的說。

冬至走後，朱翊鈞突然搖頭，「鄭嬪再像也不是皇后，鄭嬪膽子再大，敢梗著脖子一個月不理朕？而皇后那臭脾氣，朕不給梯子，就不會來和朕服個。」

「陛下想娘娘了，就是去坤寧宮看娘娘又如何。」張陪著小心說，陛下明明想娘娘了，每天尚膳監端來的菜，上頭著皇后紅簽的那個菜陛下總要擺在最前頭，不吃也要看著。

更別說看奏摺之餘就會拿出娘娘寫的小紙條看。

「這次是冤枉朕。」朱翊鈞說，「朕還要給梯子下？恐怕日後更不會把朕當回事。」

「娘娘心裏怎麼會沒有陛下，尚膳監的人說了，每天坤寧宮送到乾清宮的菜品，娘娘都是要親口過問的。」張說，「時間過去這麼久，想必娘娘也知道陛下對三姑娘並無其他用意，只是不好意思來跟陛下認錯。」

「許是娘娘那天因為葵水來了所以緒不穩，才會胡猜測，奴才聽許醫說過，人來葵水，緒不穩可以像變了個人。」

「難道這一個月皇后都在來葵水嗎？」朱翊鈞冷哼道，「此事不要再說了，皇后不來認錯，朕就一日不踏坤寧宮。」

「這太後娘娘也不會允許的。」張說。

「那便去坤寧宮轉一圈就走。」朱翊鈞說。「朕不會主和皇后說話的。」

張影響不了陛下的決定很是苦惱，李肱那個廢，讓他去勸皇後娘娘，他估計是支口不提。

也不想想陛下和皇後娘娘這樣僵持下去，對誰都沒有好。

王容與覺得自己最近吃的很多，腰上的圈圈又回來了，白日裏也嗜睡的多。顧言晞髮現每三天來請安的許醫，就是選秀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也還沒來，就去問無憂，「為何娘娘的平安脈還沒有恢復慣例？這與規矩不合？」

「一直都是許醫給娘娘請的平安脈，只是選秀後來的就是其他太醫，娘娘不習慣。」無憂說，「來了幾次都是其他太醫，娘娘便不讓請平安脈了。說是一個月來請一次就好了。」

「許醫為何不來給娘娘請脈了？」顧言晞問。

無憂言又止，苦笑道，「許醫是陛下的人，許是陛下有其他活要給許醫。」實際上除了李肱找的那次許杜仲正好是被陛下去給鄭嬪看病外，之後都是太醫院史安排了其他太醫來給皇後娘娘請平安脈，宮裏的正主就這麼幾個，不能都讓許醫給攬過去，其他人也要邀寵啊。等到許杜仲問起就是皇後娘娘要求的，許杜仲便也不好再過問，而坤寧宮則認為許醫是聽從陛下的吩咐去照顧陛下的紅人鄭嬪去了，這坤寧宮自然是憊懶的來。

誤會由此而生。

「可是娘娘最近吃睡，力不濟，不該請太醫看看嗎？你是娘娘親信，該勸娘娘不要意氣用事。」顧言晞擔心的說。

無憂看著，「你是新伺候娘娘不知道，娘娘平常就是喜歡吃和睡，自進宮來，娘娘很久沒這麼自在了，食慾沒那麼好，心裏總擔心事，睡也不能安穩。」

「所以現在看著娘娘能吃能睡，心裏十分欣。」無憂說。

「那就是我多心了。」顧言晞說。

「你對娘娘的心，娘娘會知道的。」無憂說，如今陛下不來坤寧宮，們不說要另擇高枝，而是真心實意擔心著皇後娘娘，所謂患難見真，也不過如此了。

就是之前不喜的芳若，因為芳若來坤寧宮伺候，原本一心跟著梅冬學習的喜桃都從庫房出來，專門盯著芳若，怕又有背後之人，來害皇後娘娘。但是芳若每天老實的待在坤寧宮，做完該做的事，還能探聽到許多八卦，這些八卦可不是無慮可以打聽的來的。

比如鄭嬪到底在宮后苑堵住孫人，讓宮人扇了四個掌，比如郭妃不停的讓低階人去惹鄭嬪不快，鄭嬪在宮后苑扇了多人的掌郭妃都記著，就等著有朝一日去陛下面前捅個乾淨。

比如玉貴人去向鄭嬪示好，在鄭嬪面前行宮人事，及盡諂。旁人也許不知，王容與和喜桃聽了還是諸多慨，「能屈能才是事之人啊。」

總之芳若如今也是一片丹心向皇后。

雖然宮人擔心陛下不來坤寧宮，但此刻坤寧宮還是風平浪靜的很。

鄭嬪近來連說不適，折騰的後宮不得安寧，折騰的王容與也升起了久違的郁躁緒，「今天已經過了鄭嬪娘娘該換洗的日子三天。」芙蓉說。

「娘娘，鄭嬪娘娘一早就吐了，吃什麼吐什麼，許醫已經過去了。」芳若進來說，是王容與四個大宮之間近伺候最的，也知道，皇後娘娘要用，不在近伺候。

「難道真的有了？」無憂說。

「老天爺沒開眼嗎？那麼多人心善的人沒有懷孕，偏偏有了。」無慮疑的說。

「謹言。」王容與說，「我也過去看看。」

「娘娘等許醫診出來了再去不行嗎？」無慮說，「這幾天娘娘是天天往咸福宮跑，前幾日沒診出有孕，今日一診就有孕了？」

「去吧。」王容與說，「橫豎我坐在步輦上，也不費勁。」

到了咸福宮，先見到許杜仲，「如何？可有好消息？」

許杜仲搖頭，對於每天來看嬪妃的假孕，他已經厭煩之至，都想告假回家了。「鄭嬪娘娘是太想懷孕了，於是出現了一種假孕的癥狀，之前的嗜酸，后腰酸痛，以至今日的嘔吐，都很像懷孕，但是並無脈象。」

「可有那種脈象診不出的狀況？」王容與問，「鄭嬪這個月的換洗已經晚了三日。」

「臣給鄭嬪娘娘開了葯，等服下后一個時辰，葵水就會來。」許杜仲說。

「葵水一來也有可能是懷孕。」王容與說。

「娘娘。」許杜仲無奈說，「如果微臣連孕脈都診不出，微臣也可以告罪回鄉了。」

王容與安靜的坐在外面等著，鄭嬪因為這幾天折騰的夠嗆，王容與十分希有孕是真的，不然被假孕折騰於此，會很生氣。

「娘娘臉不好，不若微臣替娘娘把脈一二？」許杜仲說。

王容與搖頭，「今日重在鄭嬪。」

王容與等著裏頭的消息，突然說，「陛下寵鄭嬪如此，為何這幾日都未曾在咸福宮見陛下？」

「陛下又不是醫，就是來了也於事無補。其實娘娘也不用每次都來。」許杜仲說，「臣每日診脈後會去乾清宮回稟，多去坤寧宮回稟一次也無甚要。」

「如果鄭嬪沒有孕，陛下會很失吧。」王容與說。「我若不來，鄭嬪折騰給誰看？若真是有孕，就是我的疏忽，怠慢，我又何苦吝嗇這一趟辛苦，以免落人口舌。」

「孩子是緣分，陛下和後宮娘娘都健康，孩子是遲早的事。」許杜仲說。「娘娘心慈，這世上還有誰誤解娘娘，也是眼盲心瞎。」

王容與笑著搖頭。

鄭嬪服下藥足等了一個時辰，裏頭還無半點靜，王容與示意芙蓉進去看看，芙蓉進去片刻后出來，「鄭嬪娘娘換洗了。」

「許醫你再去給鄭嬪瞧瞧。」王容與說。

許杜仲依言前行，所有鄭嬪的宮人都在寢殿面面相覷，無人敢去給皇后報信，這幾日娘娘借不適可是狠狠折騰了一把，如今並無有孕，皇后就是個泥人的也該有火氣了。鄭嬪在床上裝睡，萬事與無干，只是生病了，從始至終也沒說自己懷孕啊，醫也沒說有孕，至於別人誤會的，和何干。

許醫重新給鄭嬪把了脈，「娘娘先才有些氣淤滯，如今服了葯，之後好生調養，下次換洗就該準時了。」

「娘娘要保持心放鬆，這種種假孕的癥狀才會消失，娘娘才會真的有孕。」許杜仲決定恐嚇一下這仗著陛下寵給他找了不麻煩的人，「娘娘假孕嚴重，恐怕會影響以後孕息。」

「這麼嚴重？」鄭嬪也不睡了，看著許醫說，「醫一定要替我把調養好，陛下還等著我給他生小皇子呢。」

「只要鄭嬪娘娘放鬆心，自然而然，不出現假孕狀況，小皇子也就來了。」許杜仲說。

王容與等著許杜仲出來，再三確定鄭嬪是無孕，不由閉眼往後一個踉蹌，宮人扶住，「娘娘。」

「回宮吧。」王容與失落的說。

整個咸福宮雀無聲的跪送皇後娘娘。

「娘娘臉實在不好。」許杜仲擔憂的說，「若是娘娘不需要微臣診脈，便讓微臣去太醫院同僚來給娘娘診脈。」

「不用了。」王容與說，「回去躺一下就好了。」

「希明日我和你，都不用再來這咸福宮。」王容與嘆到。

話雖如此，王容與在坤寧宮下了步輦就暈倒，唬的一眾宮人不知所措，喜桃轉眼往外跑去，「我去找許醫。」

「趕的，把娘娘攙扶進去。」其餘人道。

正巧是許杜仲跟在皇後步輦之後往乾清宮走，王容與這邊在坤寧宮下了步輦，那邊許杜仲也才剛好走到乾清宮宮外。

「許醫。」幸好喜桃未曾裹腳，跑的飛快，侍監還未向陛下通傳，喜桃已經拽著許杜仲往外跑，「皇後娘娘暈倒了，你快去看看吧。」

許杜仲也不顧喜桃拽著他難，跟著跑起來。馮尚站在殿外看著他們，「跑什麼呀？」

馮尚不理解的撇頭，回到殿。

「可是許杜仲來了？」朱翊鈞問，「鄭嬪到底怎麼了？」

「這奴才也不知，這許醫到了殿門口，奴才還沒來得及進來通傳，他就被坤寧宮的宮人拽走了。」馮尚說。

「坤寧宮的宮人？」朱翊鈞問，「是誰？為什麼要拽走許杜仲？」

「是喜桃的吧，一開始在儲秀宮就伺候皇後娘娘的那個宮人，後來皇後娘娘進宮了就不曾常見到，想來也是皇後娘娘嫌鄙，不肯多用。」馮尚想當然的說。

張了下眼珠。「喜桃？不是一直跟著梅冬姑姑，日後好接的班嗎？」

「是不是皇後娘娘出事了？不然喜桃怎麼會來找許醫？」張懷疑道。

朱翊鈞一下扔了手中的摺子，起往外走去，張連忙跟上，留下馮尚在原地，「陛下去哪兒？等等，要上步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