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伯府回王府的路上,王爺的臉一直都掛著笑,傻子一樣。金桂守在外頭,角也跟著翹了起來。
他是宮中從小培養的侍衛,雖不是太監,卻很小就跟在王爺邊,算得上是和王爺一起長大。況且王爺從小便待人親和,他是奴才,卻沒將他當奴才作賤。王爺沒將這一切當恩賜,金桂卻從小就銘記了王爺的好。
從頑到親王,他們一路走來,除了溫妃,這世上最盼著王爺事事如意的,只怕要數他金桂了。
所以,在馬車外聽見王爺和羅曼的談話,金桂的都樂歪了:這件事若能稱了王爺的心,往後再苦,有個知心人陪著,也就不那麼苦了。
到了王府,金桂便主準備著王爺進宮的什,王爺也心熱得很,可他還是將間的激勁了下來:「宮門快下鑰了,這個時辰進宮太引人注目。我今晚上再理一理,切點一定得找好了。」
金桂覺得有理,卻也跟著擔心:「周樞握著半朝兵權,又是令聖上都敬重的百年世家。這門親事,皇后看了近十年,一是看重周玫這個人,更要的怕是拉攏周家的權勢。」
說到這裏,金桂心頭咯噔了一聲,他擔憂的看了自家王爺一眼,猶豫著該不該說後面的話:貴妃能搶到這門好親,是因為太子太不,私鹽和阻礙賑災這兩項哪一項都相當於自殺,何況還勾連軍隊、縱朝臣……
太子作了死,秦王的機會便來了。貴妃替王爺搶這門好親,只怕半點都沒看周玫這個人,全看的是周家權勢。
有了周家這樣的大支撐,秦王往後的路,要好走許多。
天下的母親,哪一個不是以自己骨為重?王爺想求貴妃放棄這門親事,便相當於在求貴妃放棄對自己兒子非常有利的助益,這切點沒選好,論證論據沒準備足的話,怕是要折戟沉沙、失意而回。
金桂心裏的話雖沒說出來,莊親王心裏卻什麼都明白。母妃初初進宮便依附德妃,他能出生都得益於德妃庇護。非親非故的,不為一份扶持和助益,德妃又何苦對他們推心置腹?
不過,這麼多年下來,他信德妃和秦王,對他和母妃有真心。
「便是和周小姐的指婚不作數了,羅五姑娘……」金桂怕王爺衝,猶豫半晌還是提醒道:「羅五姑娘的門第兒實在是低了些,伯府如今最出息的二老爺,也不過一個倉司,琛哥兒又太小,一時也提不起來。王爺要羅小姐為正妃,不說德妃娘娘,怕是溫妃娘娘都要嫌棄。」
「最要的還沒說呢,羅姑娘今年才十二,王爺您卻已經十七了。要及笄親至還得三年。皇家裏,子嗣要,溫妃和德妃娘娘可願意等?」
「曼曼的事先不急。你也說了才十二,還有兩三年可以籌謀呢。往荊湖走一趟,琛哥兒的為人才能你也看到了,是個堪當大任的苗子。今年考過秋闈,下一科若再中了進士,便也能立得起來了。
咱們這些年多提拔著他些,有這麼個兄長支撐,曼曼也不算太單薄了。」
又想著,羅家提拔不出來個能用的,趙聞年那邊倒是能下些功夫。經了這一場事,趙聞年的品行才能也凸顯了出來,只要防住了太子一系的打擊報復,要將他提攜著紫相公,也不是不可能。
有個一心疼的丞相舅舅,曼曼坐在親王妃的位置上,也不會底氣不足,掣肘了。
一樣樣籌謀下來,莊親王也覺得時間迫了。他吩咐金桂:「著人去趙家看一看,趙大人若修整好了,便著走馬上任吧。真定府路地勢要,政務又複雜,讓他著準備,去了也好接。」
當初太子拉攏趙聞年,許的便是真定府路轉運使的位。雖說太子出事,朝中許多勢力易主,可地方沒多,真定府路還在太子和姜家手裏。
要抬舉趙聞年,他先得在真定府路立住腳、做出績。
「順便問一下趙聞年,邊的師爺、謀士都得不得力?若是人手不全,便報過來,從王府謀士中給他選幾個得力的帶到任上。」
金桂走後,王爺往紫藤花架下支了茶桌,盤坐在團上賞景喝茶。紫藤花早就開罷了,可綠蔭也甚是喜人。
王爺喝著茶,又難自的往對面擺了個茶盞,笑意和煦的給空杯續上茶:若對面坐著曼曼該多好啊……
初見時,便在紫藤花架下偏偏若仙,還說喜歡吃紫藤花糕……請在這裏喝茶,該能歡喜吧!
就像和羅曼在紫藤花架下喝了千百次茶,想著羅曼坐在對面的景,王爺就覺得本該如此,熨帖安。
這一晚,莊親王在花架下坐了兩個多時辰,直到月上中天才理好思緒,準備安寢。
他都準備妥帖了,就等著下了早朝去貴妃宮中,仔細哀求。誰知道,在早朝上,聖上又大發了一朝雷霆。
姜相聯合太子一系尸位素餐、不謀正事是導火線,『瘟疫村』死傷數目攀升,人心浮已然和圍村兵起了衝突,則將皇帝的怒火引。
滿朝文武沒一個躲過了斥責,姜相雖沒上早朝,那斥責文書也是令太監送到了丞相府的。
發作完姜相一系,又將矛頭對準了莊親王:「看你在荊湖賑災還頗有模樣,朕還以為你是個得用的,特特將『瘟疫村』的數萬百姓也託付給你。
可你看看你擔得起朕的託付,朕的重任嗎?兩天過去了,百姓的怒氣怎麼還越發盛了?從老祖宗打下江山開始,你見過哪朝哪代在京中發生過?」
這責備來得沒有緣由,滿朝也都知道莊親王冤。
可皇帝盛怒,哪個敢道一個冤字?
莊親王跪在地上,被皇帝問著平息民憤的法子。
實話說,換了鹽之後,好多中毒癥狀輕的百姓都緩過來了。至於中毒太深,換了鹽吃了葯還是沒能挽回生命,或者眼看著就要保不住命的人。太醫的水平就那樣,普天之下都找不到能解了這毒的葯,莊親王連醫都不懂,又能有什麼法子?
面對眼睜睜流逝的生命,當事人必然痛苦絕,家裏人也必然心懷怨恨。各種緒累積了月余,早晚有發出來的一天。
至於解決?
莊親王一個頭磕在地上,真意摯道:「對於村民的病,兒臣無能為力。可村民該有的公道,兒臣得替他們爭一爭。
他們人為染上了『瘟疫』,多家庭因此家破人亡?他們的損失,禍首得擔著。活著的人,往後的生計,得妥善的解決。家中親人因故離世,中間的傷痛,耽誤的生計,得有人買單。只要給予的補償讓他們看到了朝廷對他們的不棄,能看到了朗朗乾坤間,還有他們的立足之地。這場民憤便能逐漸消散。
一味的,兒臣覺得不住!」
「準了!」皇帝金口直斷,卻將民的銀子安在了姜相上:「姜家富可敵國,又多次表示為了國家,願碎骨、鞠躬盡瘁。如今國庫吃重,這筆花銷便落在姜家頭上吧。」
言罷,便命翰林院擬旨。剛下朝,聖旨便送到了姜家。
莊親王提出了這樣的建議,便得著拿出來安的章程。郊外的『瘟疫村』民又不穩,於於理,他也得先顧大局。
出了宮門,他翻上馬直往『瘟疫村』去,金桂則快馬加鞭的回了王府,令一干謀士也往『瘟疫村』趕,要儘快議出個安民心的章程。也得著手準備著姜家的反撲——
再富可敵國,出銀子也疼。何況,姜家的銀子還要派大用場,哪裏就能漫撒給百姓?
況且姜家如今是看著式微,暗地裏對皇權卻沒有示弱。姜相閑賦在家,不也一樣指揮著半壁朝堂和皇帝作對?
讓他出偌大一筆銀子安民心,只怕不會太順利。
王爺打馬走出好遠,還是忍不住勒馬回宮城。他駐足往德貴妃宮殿的方向看了良久,最終也只能嘆息一聲,打馬離開。
與此同時,接了旨意的姜丞相連摔了三四個盤盞,周圍的人站了一圈,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來勸。
「狗皇帝人太甚!」
姜大才罵出一句,姜相便一掌扇在了他臉上,瞪著眼道:「從小就教你慎言,全教到狗肚子裏去了?」
姜大吃痛,卻不敢捂臉,只看著被他爹胡扔在桌上的聖旨;,怒髮衝冠。
「依祖父看呢?這銀子咱們出是不出?」姜三郎目中帶著火氣,語氣倒是端得平穩:「姑姑還被鎖在中宮,太子哥哥也被困行宮彈不得。這時候,咱們若不出銀子,怕是授人以柄。」
「那出了銀子就能消災了?老百姓說一句『姜家富可敵國』尚可,皇帝說這話,你敢認?
咱們姜家憑什麼富可敵國,有什麼資格富可敵國?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姜家敵了國,皇帝何以自?」
姜大郎喝罵了兒子一頓,又對著父親抱拳鞠躬:「爹爹三思,這銀子出不得!」
「不出,那是抗旨!」
姜相臉晦不明,他枯坐良久,最後冷哼一聲道:「去把晉王請過來,這事,咱們得和王爺好生議一議。
這銀子咱們出,他莊親王既然敢出這樣的主意,就要付相應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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