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府二老能想通，那是整個伯府的福氣。」秦王妃對二太太笑著，眼底卻漫著太多的不在乎——

晚照苑連著趙家，幾乎是京城首富；羅庭琛在和郡王手下，羅曼又這般通。離開伯府，他們也能過好；回伯府份是高了一層，大家大族的麻煩事卻也跟著來了。

秦王妃看著羅曼黑亮的眼睛，拉著的手又了兩分：「伯府的規矩可多，曼姐兒若想回去，可還得先學著大家族的禮儀規矩。」

「我隨娘親去晚照苑的時候都五歲了。」羅曼乖巧的看著秦王妃，自信的笑道：「該學的都學會了。而且到了晚照苑，娘親和嬤嬤們也沒鬆了規矩。上次去舅舅家，大舅母還誇我呢，說我禮儀規矩比曦表姐學得好。」

「好好好！」秦王妃寵溺的笑著，一連說了三個好字。

仔細想想，羅曼在周家的一言一行，也當真挑不出病。就是拿宮裡的眼來看，羅曼的表現也可圈可點。

和太子妃說話，雖句句夾槍帶，讓人不舒服的同時又守著規矩：意思雖到了，不能說的話卻半個字都沒說。太子妃氣得窩火，卻又抓不到把柄治罪。

「你呀，機靈得跟猴子一樣。」

羅曼懵懂又憨厚的笑：「王妃竟見過我這麼好看的猴子？」

「你啊！」秦王妃『噗呲』笑出了聲，佯怒的點了點羅曼的額頭，又摘下腰間的玉佩遞給道：「偌大的秦王府，竟找不出一個像你這般討喜可人疼的。拿著這玉佩，有空了就來找我玩。」

才收了手鐲，都以為羅曼不敢再要這象徵著份、地位的玉佩。誰知羅曼又大大方方的接過來，當著大家的面收進了袖袋。

而後閃爍著黑亮的大眼睛，問：「有了這玉佩，我去秦王妃拜見王妃，就不用再遞帖子了嗎？」

「不用！」秦王妃寵的笑了笑，然後告辭：「今天來參加周夫人的宴會，我和太子妃嫂嫂都是請示過皇祖母的。嫂嫂走得急，這會兒怕已經在泰和宮復命了。

我也得趕進宮，候著皇祖母問話。」

一屋子人行禮送行，秦王妃禮儀周到的回了禮，見周夫人神鬱郁，想了片刻終究道：「雖說賑災是前朝的大事，咱們婦人家儘儘心也就是了。可既然是皇祖母發的話，太過寒酸，也打京城貴族的臉。夫人說是不是？」

周夫人心算極好，邊的丫頭也是極通算數。各家夫人將捐贈資報完，基本就得出了總得數。

哪怕後頭有秦王妃們的大手筆，總數量也寒酸得不能看。朝中追隨太子的員不，太子妃拿兩千兩銀子做底，跟隨的人也不敢高到哪裡去。

這中間有十幾家，甚至才出二百兩。

二百……

著放捐款的小幾，周夫人都替他們尷尬。嚴格說起來，他們周家也算是太子黨……

於是，滿心的尷尬都要溢出來，調用了幾十年的教養才對秦王妃笑道：「等進宮回事的時候，妾再去太後娘娘跟前討個注意，這銀子……」

「有太子妃嫂嫂和我在這兒，周夫人也的確難。」秦王妃的看著周夫人，滿心滿眼都是諒：「不如，我和皇祖母提一提，這事還是請大長公主來主持吧。

長公主是個慈悲人，尋常沒在京中施藥施粥。遇到這樣的大事，定不會袖手旁觀。況且，賑濟百姓是賑濟慣了的，統籌安排都經驗老道，有出面的話，公主、親王們，沒有不大方的。」

最後這一句帶著調笑的意味，周夫人都跟著笑了。

沒考慮太長時間，周夫人便點了頭，激地笑道：「妾在這裡謝過王妃。」

一屋子人沒看懂這個變數，尤其是太子黨們。們看著欣然應諾的周夫人，跟看怪一般，眼中的詫異藏都藏不住——

都知道皇后在相看周玫，你周家也時不時就去皇後宮里請安。這時候不向著太子，卻去踩秦王妃給太子挖下的坑。

失心瘋了嗎？

羅曼靜靜的站在原地，知道周夫人為什麼會這般輕鬆的同意。因著知道，還多看了周夫人，以及周玫兩眼。

原來，周玫和四皇子之間，不是周家上趕著攀附？

這樣的話，周玫的親事……

上一世，周玫慘了四皇子，卻終究是錯過了。

那這次呢？

眾人結伴送秦王妃出門，羅二太太也牽著羅曼的手，隨著人群送秦王妃。羅曼任由牽著，同時用餘打量著的神。

鬼使神差的，悄聲問二太太道：「周夫人為什麼會答應秦王妃，二伯母知道嗎？」

羅二太太低頭，眼神就撞進羅曼深幽潭的眼神中，愣了一下，回神后低了聲音道：「太子和秦王鬥法，中間又關著太后和民生。這樣的燙手山芋，能甩出去，周夫人自然要趕甩。」

二太太開始說話，羅曼就重新低下了頭，專心的隨著人群往外走。羅二太太說完，下意識去看羅曼，卻只看見黑亮的頭髮。

怕自己沒說清楚，二太太思忖片刻，又低了聲音，細緻的說道：「別說還不是兒親家，就算是，太子妃今天也迫得太過。畢竟是太后代的差事，辦不好，別說怎麼向太后差，就是在京城也不好抬頭。

周家這樣的人家，眾人不敢施粥的時候，周玫就搭起了粥棚。旁的先且不論，善心是做不了假了。

災民的命也是命，太子妃輕飄飄一句沒錢就揭過了，周夫人面上不顯，心頭只怕不滿。」

當年能鬧那樣，羅曼還以為伯府的人都是膿包、蠢貨。今天看來，至二太太是個明白人。

羅曼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秦王妃走了，滿屋子的命婦、貴人也紛紛告辭。周夫人原本想借著宴會，將賑濟的章程都定下來，可目前的樣子……

持著份，禮儀周到的送別眾人。

伯府告別的時候，羅二太太原想著拉羅曼一起走。一來想探探的話，看怎麼接們回伯府才合適；二來，也想多看看羅曼心，聽聽對今天這些事的看法。

羅曼本也有心和伯府走。當著大家的面，都承認自己是伯府四房了，再楚河漢界的，引人遐想。

可周玫在羅曼同意之前，拉住了羅曼的手。一改慣常的雲淡風輕、仙氣飄飄，用力的拉住羅曼的手，表認真得幾乎凝重：「我有話和你說。」

羅曼只得抱歉的看向二太太，道：「二伯母先回吧，我稍後自己回晚照苑就行。」

「那行，你路上注意安全。」二太太多叮囑了兩句，便和等得有些不耐的大夫人一起走了。

周夫人還有好些事要張羅，多看了自家兒一眼，也沒再說什麼，由著拉著羅曼往後花園去了。

周樞是武將，男丁全都習武，兒家若是願意，也可以學些拳腳功夫。所以，花園後方，設了很大一個演武場。

或許要說的話私，周玫直接將羅曼帶到了演武場上。

快到午時，演武場上沒有半個人。周玫徑直走到靶場，站到巨大的靶子前，不，也沒說話。

羅曼也隨著停了下來，不說話，羅曼便也隨意的看著面前的靶子，又看看周圍陳列的各式武，也沒說話。

「從七歲開始，我便常常奉詔進宮。大家對我都很和善，皇後娘娘更是護著我。我和晉王（四皇子）算得上一起長大。」

好久以後，周玫終於開始說話。依舊愣愣的看著靶心，輕而緩的聲音中帶著：「我是皇後邊的紅人，太後娘娘也喜歡我。甚至連陛下，對我都更為寬容。

從七歲開始，我便得謹言慎行，舉止有度，得玲瓏通、心溫。我被人高高捧著，便只能讓自己值得被捧著。

若不然，我便是箭靶。」

周玫冷哼一聲，回過頭匆匆看了羅曼一眼。見探究的看著自己，周玫自嘲的笑了笑道：「我爹是樞使，我外祖是靜儀候，我被皇室看重。我若行差踏錯，便牽連甚廣。許多貴都往我跟前，帶著各種各樣的目的。

我和所有人都是朋友，都誇我溫舒雅、善解人意。可是曼曼，我沒有朋友……」

轉過頭看著羅曼，眼中是晶瑩的淚滴：「我不敢和任何人做朋友……可是曼曼，你不一樣。」

好像被周玫眼中的淚燙到了，羅曼飛快的移開了目。看著遠方的山，遠方的樹，遠方的風沙，沒回應一句話。

周玫長長的嘆了口氣，而後手從箭靶上扯下一稻草，在手指間來回著。半晌后，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直視著羅曼道：「我們的確和皇后一系走得更近，而你是秦王一系。我知道任誰來看，咱倆都各為其主，各懷心思。

可是羅曼，我是真的喜歡的，想和你為朋友。我也不知道為啥喜歡你，或許因為你眼睛太明亮，或許是你活得太有生氣，也或許就是上輩子種下的緣分。

曼曼，今天的一切不是算計；我和娘親護著你，也不是別有用心的演戲。我請你來，是真的想讓你多認識京中貴，我沒想到太子妃會來，更沒想到……」

「我知道。」羅曼打斷了，試探的握住了周玫的手，下想甩開轉離開的衝，笑道：「你和周夫人為了護住我，連太子妃都得罪了。哪有人演戲害人，害得對方毫髮無傷的？」

「那你……」

周玫有些忐忑，和羅曼的立場，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天敵。可從來沒有過朋友，真的好想羅曼這個朋友。

「太子和秦王，不都還上演著兄友弟恭嗎？咱們倆，哪裡就到了水火不能容的地步？」像是做好了決定，羅曼牽著周玫的手自然了許多，眼中的笑真誠又溫暖：「從小在鄉野長大，我其實也沒什麼朋友。」

抬手替周玫乾淨眼角的淚，看著溫暖的笑了起來：「往後，我也有伴了。」

周玫破涕為笑，拉住羅曼的手，眉間心上全是歡喜：「我會護著你，誰都不許欺負你。」哪怕有一天刀兵相見，我也會記得，我們是朋友。

看著將一顆真心捧到自己面前的周玫，羅曼心間一跳，繼而笑著挽住了的手：「嗯，以後，你護著我。」

儘管猜到周夫人護著的真實用意，這一刻，羅曼也真心實意在接納周玫。

這一次，咱們倆都好好的，只要你不再四皇子，只要你不對和郡王刀兵相向。我護著你，像上輩子一樣，哪怕你罪惡滔天，我也護你安然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