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夕將貢品和齋菜給青竹和冬兒提進去供奉, 自己則陪著老夫人在寺廟中走了幾步。
一位面平和的大師走了過來,雙方行了禮,大師和老夫人聊了幾句, 又聽老夫人說:“慈濟大師,您看,這就是我兒媳, 之前給國公爺沖了喜, 讓國公爺醒了過來, 如今懷有孕,我便帶來給佛祖燒柱香。”
慈濟看向宋朝夕,眼神犀利,宋朝夕莫名覺得這眼神把看, 好在也沒做壞事,無愧于心, 一點也不怕他。福了福,給他行了禮,“慈濟大師。”
慈濟大師笑了笑, 視線從臉上掠過,“國公夫人好面相。”
老夫人想到上次云真道長所說, “慈濟大師, 上次有位云真道長說我兒媳命太強,不適合和國公爺待在一起, 我尋思著兒媳嫁過來家中便事事順遂,這麼說簡直是無稽之談。”
慈濟大師明顯驚訝, “命太強老衲有些糊涂了, 命強還有壞的麼要我看再也沒有比國公夫人再好的面相了,國公夫人這一生無論遇到什麼事都能絕逢生, 柳暗花明,這樣的命還不算好的話,那什麼是好命”
容z畢竟是將軍,出一點差錯便容易喪命戰場,老夫人雖則知道云真是個騙子,卻難免怕宋朝夕和容z真的不合適,畢竟這是關系到兒子死活的大事,如今聽慈濟大師這麼一說,才徹底放下心來。慈濟大師是得道高僧,別人不知道,老夫人卻是知曉的,當初皇上登基前,便是慈濟大師給了皇上暗示,容z出征前,慈濟大師也算出容z此行會遇到劫難。后來都應驗了。
慈濟大師都說宋朝夕命好,這便是被高人認證的好。
老夫人看向宋朝夕的神愈發溫和了。
宋朝夕垂眸低笑,發順著臉頰落,出細長的脖頸,老夫人只以為慈濟大師是在夸,可卻聽得眉心直跳。慈濟大師說絕逢生,這是字面上的意思還是別有深意這一世確實事事順遂,無論遇到什麼總能很好地化解,可問題是并非書中的宋朝夕,而是穿越而來的。
宋朝夕淡笑道:“托慈濟大師吉言了。”
“國公夫人不必多禮,若要燒香,我便讓僧人引您過去。”
“我如今懷著孕,也能進大殿燒香麼”不是很懂其中的忌諱,只知道子小日子時是不宜來寺廟中的,說是對佛祖不敬。
慈濟大師笑了笑,“懷孕也可以燒香,國公夫人寬心便是。”
他看著慈眉善目,上有很重的檀香味,說話也溫和,讓人很有好,宋朝夕便由丫鬟扶著進店里燒了香。老夫人每每上山都要在山上念誦一天的經文,很信這個,進去后便代丫鬟,說中午各房吃各房的。
山上冬日采買不及時,不供應齋飯,一早各房便帶了現的飯來,只要溫一下便可以了。
丫鬟們端著午膳的餐盤魚貫而,過了會,桌上便擺滿了食,雖則比國公府的差了許多,卻也擺了滿滿一桌。放眼看去,滿桌的綠,只有豆腐和香菇是不同的,宋朝夕略看了一眼,視線忽而落在那道炒蘑菇上。
拿筷子夾起一塊蘑菇看了片刻,青竹見神不對,連忙走過來輕聲問:“夫人,這蘑菇有什麼不對若您擔心這蘑菇有人下毒,奴婢這就去拿銀針試一下。”
拿來銀針,過了會那銀針卻維持原樣,并沒有變,“這菜沒有毒。”
按照慣例,用餐前下人們都會用銀針測一下,畢竟宋朝夕如今懷有孕,國公爺又是這樣的份地位,許多事防不勝防,青竹在這方面一向謹慎,方才也被宋朝夕的神嚇了一跳,還好沒毒。
宋朝夕神如常,只淡淡的挑眉,從前跟父親走南闖北,經常在野外就餐,吃的都是野外能找到的筍、菜頭、蘑菇類,簡單水煮便可以食用,因而對蘑菇還算了解。這種蘑菇絕不會是日常食用的那幾種,若沒看錯,這種蘑菇有毒。
“有毒”青竹的心又提了起來,冬兒也張地看向蘑菇,青竹急了,“可銀針沒測出來啊。”
宋朝夕搖頭,緩緩放下筷子,“砒霜類的毒藥可以用銀針測出來,有些毒藥卻測不出來。”
蘑菇的毒嚴格說起來與普通的毒藥并不相同,這種蘑菇可以致幻,人吃下去以后會產生幻覺。有些人吃完會看到魑魅魍魎,有些人則看到大羅神仙,還有些人會認錯人,聽起來不是大問題,可要是吃完后把外男當自己夫君呢如此一來,問題可就大了。夏季才是吃蘑菇的季節,如今正值隆冬,一般人不會往這方面想,更何況這蘑菇長在深山老林,尋常人見都沒見過,更別提知道它有毒了。
名節不代表一切,可在當下,名節便等同于子的命,一個子若是失了名節,哪怕夫君可以容,周邊人也容不了,更何況是宋朝夕這樣的份呢。
送蘑菇來的這個人用毒蘑菇替換掉普通的蘑菇,如此一來,與食單保持一致,卻殺敵于無形。
其心可誅了。
臉沉了一些,眉頭微蹙看向這蘑菇,“這是誰送來的有沒有人過今日的膳食”
青竹連忙說,“是廚子派人送來的,與往常送食一樣,沒什麼特別的。”
宋朝夕嗤笑一聲:“看來是有人挖坑等著我跳呢,既然如此,我又怎麼好不回禮呢”
青竹和冬兒對視一眼,猜測下毒的人是二小姐,要是普通的毒他們肯定會多有防范,可若是在膳食上手腳,便很難說得清了。即便查起來,廚房那邊一問三不知,二小姐摘得干干凈凈,這事到最后也只會不了了之。
宋朝夕的笑讓們莫名哆嗦了一下,夫人笑起來好可怕,惹不起惹不起二小姐怎麼就那麼想不開呢
宋朝夕掏出一包藥,倒右手邊的碗里,還好心地攪拌一番,等攪拌好,丫鬟在門口通傳,說是世子夫人和姨娘來了。宋朝夕淡淡地收回手,端坐在圈椅上,一派華貴端莊的模樣。
顧和素心推門進來,二人齊齊行禮。
“母親。”
“夫人。”
宋朝夕瞥了們一眼,淡聲道:“都不用伺候了,坐下一起吃吧。”
顧猶豫片刻,坐在宋朝夕的右邊,素心坐在宋朝夕的左邊,等宋朝夕筷子了,二人才敢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吃了起來。顧不停看向那道炒蘑菇,心跳得厲害,這蘑菇是薛神醫給的,這幾日子越發不好,去了幾次薛神醫那里,每次得到的答復都一樣。
的子不能再拖了。
這幾日宋朝夕一直戴著那手鐲,真的一刻也等不了。這蘑菇吃下去之后會致幻,屆時只要讓找好的賊人翻窗進宋朝夕和素心的屋子,污了二人的子,因為二人吃了致幻的蘑菇,本認不出賊人,說不定還會把賊人認自己的男人,在床上主迎合。
到時候就帶著老夫人過來,宋朝夕和素心被污了子有口說不清,而就在這過程中拿走手鐲。
這事做的,就算時候國公爺有所懷疑,也很難查到上,等宋朝夕中毒失了名節又沒了孩子,被國公爺和國公府厭棄,還不是想怎麼便怎麼著
齋飯自然比不得國公府的午膳,但國公府的廚子別匠心,做得幾個菜都不錯,宋朝夕難得吃一次,倒也胃口大開。
顧夾起一筷子蘑菇放在碗中,宋朝夕淡淡地看一眼,也夾了一筷子放在碗中,顧沒想到會這麼做,當下愣了片刻,有些笑不出來了。
宋朝夕淡淡的挑眉,“世子夫人怎麼不吃了難不世子夫人是嫌棄我這個婆婆”
顧哪里敢認宋朝夕可是婆婆,婆婆夾的菜不吃,豈不是坐實了“對婆婆不敬”的罪名可這蘑菇不能吃,顧猶豫片刻,著頭皮把蘑菇放口中。宋朝夕見吃,又給夾了一小碗,很滿意地笑道:“世子夫人既然吃蘑菇便多吃點,這蘑菇營養味,吃了對胎兒好。”
想到胎兒,顧面鐵青,猛地以手帕遮面,“母親,兒媳有點害喜,兒媳去去就回”
素心疑地看著跑出去的顧,有些搞不懂在想什麼,平日也不見害喜,夫人給夾塊蘑菇就害喜了。
顧吃完蘑菇便回去嘔吐不止,如此一來,計劃便擱淺了,原本想的好好的,幾個莽漢都在山里等一聲令下,誰知宋朝夕竟然給夾了蘑菇,為了怕宋朝夕懷疑不得不吃了一口,也不知道對胎兒有沒有影響。
宋朝夕陪老夫人念了兩個時辰的經,又給老夫人研磨,陪抄寫經書。傍晚時,竟然下雪了,沒多久雪便下大了一些,看這樣子今日是無法下山了。好在老夫人早有預料,讓慈濟大師收拾出廂房來,供眷們休息。
顧今日出事不順,卻也沒放在心上,前幾日去薛神醫那,薛神醫曾說:“不過就是對付個宅子,有那麼難嗎在我們老家的話本上有很多對付這種宅婦人的方法,比如說假裝小產污蔑給對方,把對方推進水里,給人下毒,污蔑對方跟外男私通,只要你夠狠,這些手腕還不夠你用”
薛神醫說的輕巧,卻不知宋朝夕有多難對付,就比如今日,宋朝夕這樣的閨閣子按理說是不可能認出那蘑菇的,畢竟薛神醫說了,那蘑菇長在懸崖峭壁上,尋常人就算是大夫,終生也難見到一次。
可宋朝夕卻一口不吃,不僅不吃,還給夾菜。
下午時顧出現幻覺,還好不嚴重。
寺廟夜里寒冷,丫鬟進來添了炭火,溫度升高,顧忽而覺得臉上發,起初還能忍耐,到后來卻忍耐不了,只好把丫鬟了起來。
琳瑯和珠兒端著燈進來,見了皆是一驚。
琳瑯瞪大眼,先喊道:“世子夫人,您的臉怎麼了”
顧蹙眉,廂房沒有地龍,冷得厲害,一夜沒睡好,披著服從床上下來,走到銅鏡旁,這一看,整個人被嚇了一跳,臉上竟然起了麻麻的紅疹,說是紅疹卻又像是水痘。
顧一驚,急道,“我的臉是怎麼了”
琳瑯嚇得后退兩步,“夫人,您這臉該不會是出天花了吧”
“天花”顧臉煞白,整個人都不好了,猛地趴到銅鏡前,仔細打量,原本并不覺得像,可是被琳瑯這麼一說,便越發覺得像天花了,心猛地一沉。天花容易傳染,時永春侯府隔壁家的孩子染了天花,永春侯府人人自危,正門和后門都關了,大人孩子沒有必要都不許出去,生怕天花會隔著墻和院子傳染到這邊來。
顧也是那時候第一次聽說天花是什麼。
過了沒多久,那個染天花的小孩夭折了。
送走那天,顧遠遠打量他,一陣風吹起他上裹著的白布,顧永遠忘不了那一幕,赤紅的水痘疹子麻麻布滿他全,許是因為時間久了,水痘發,像是一窩窩蜂蟄在他上,又像是一只只螞蟥蜷在一起,那小孩全到臉上,竟沒一好地兒。
明明不久前那孩子還跟一起玩,卻因為天花這麼容易便死了。
得了天花的人是不能土葬的,他死后,便被家人送去用火焚燒了。
后來,京城每隔幾年都有天花流行,人人自危,都躲在家里不敢出去。家家戶戶囤積了大量的食,有時候數月不曾出門。
顧哆哆嗦嗦地著自己的臉,驚懼之余忽然想起來,得了天花容易死便罷了,若是死不了上和臉上的疤痕是不會褪去的,終生都會有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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