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閻羅是江湖劇毒，好比鶴頂紅，甚至於比鶴頂紅更歹毒。

素想著，自己撐著撐著，一定能撐過去。

事實上，也這麼做了。

不管上靖羽開的什麼葯，都照吃不誤。夜裏，蕭東離就教上靖羽如何解毒，如何分辨毒。當然這些都只是口頭上說的，上靖羽有孕在，蕭東離是不可能讓去接毒的。如此太過危險！

富州還在打仗，魑魅魍魎還在樹梢嗑瓜子。最近這四個人閑得發慌，因為院子裏的人多了，他們也就不必日日盯著上靖羽不放。

看上去，小院子裏除了素中毒的問題，其餘的似乎風平浪靜。

素來得太晚，毒骨髓，要祛除已經是不可能的。除非換骨換，連五臟六腑都換掉。可這，本是無稽之談。

蕭東離只能儘力延長素的命，但到底能延長多久，就看素自己的命數了。

青墨與素言，時不時從蒿城帶回消息。

前天是：海潤醉臥金鑾殿，藉著酒勁痛斥君不以民為重，戰爭失利，城池失守，國將不國。因此被蕭贊下令抬回六部衙門閉門思過，足三月。皇帝沒有怪罪，若是因此降罪，只怕老百姓眾怒難平。

今天是：東都有大批的難民湧，如今二皇子下令，關閉了東都城門。這一次，引起了城外難民的憤慨，幾乎引起暴。幸被丞相上制，才算暫時平息。

明天是：元郡主與上致遠濟民救災，設粥蓬，搭建避難所，深得民心。二人放下份，恤百姓，被譽為金玉。不管上致遠有沒有心，蕭玥的心思，都在那裏寫得清清楚楚，只等著他邁開腳下的步子，走過去。

上靖羽只是靜靜的聽著，權當是閑來無事聽笑話。

外頭，青墨和素言回來了。

「今兒個又是什麼消息？」上靖羽笑問。

青墨面微沉，素言道，「護國將軍年世重上奏，請皇上立二皇子為儲君。皇帝，答應了！」

蒿城的消息來得晚，如今聽到的，只怕數日前就已經了定局。

指尖一，花的花瓣紛紛落下。

上靖羽深吸一口氣，「這是遲早的事。」

「年世重和二皇子聯手，二皇子這皇位，是勢在必得的。」素言輕嘆。

「我可以回去，揭發二皇子弒君之事。」姬雪站在後頭，「如此一來，他必定敗名裂，到時候皇上也不會放過他。」

「現在回去，不是找死嗎？」素言道，「只怕你沒能進得了東都，就已經死無全。二皇子的手段，咱們不都領教過了嗎？」

姬雪沉默不語。

上靖羽輕嘆一聲，「皇帝未必不知自己這個兒子的秉，可是天下大，百姓對他這個皇帝失去了信心。只期許著能有個新主，來力挽狂瀾。所以皇帝無論如何都會立蕭東銘為儲君，以此來穩固朝綱。」

「所謂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過是說說罷了，當不得真。」素從屋子裏走出來，面無，「皇帝早有心讓位，因為在他的眼裏，蕭東銘的威脅，遠不如甘州來得更大。」

上靖羽點了頭，姬雪慌忙去攙素。

素面白如紙，虛弱的坐在欄桿，靠在廊柱上，「富州也快保不住了，這蒿城很快會淪陷。咱們還是好好想著，該去往何吧！」

「天下之大，哪裏才有容之所？」青墨握素言的手。

是啊，天下之大，竟然沒有他們安立命之，不得不令人唏噓。爭了一輩子鬥了一輩子，到頭來換不得一方凈土，一隅之安。

「如果——真的沒了辦法，要麼去北昭，要麼去甘州。」上靖羽深吸一口氣，「除了這二者，別無出路。」

青墨點了頭，「也唯有如此。」

後頭，柳媽小心的遞給素一杯水，「喝點水吧！」

素頷首，「多謝。」

柳媽轉就走。

上靖羽稍稍蹙眉，緩步走到素邊，「柳媽似乎對你格外照顧。」

「托你的福。」素無力的笑著。

「明天就是一月之期，你放心，他一定會來的。」上靖羽握住冰涼的手，眼底著心疼。

素莞爾，「你比我還著急。」

上靖羽輕嗤，「著急有什麼用，長在他上。」

「如果他敢不來，我永遠都不會再見他。」素握著茶杯，「那就換他去找我，一輩子找，永無止境的找下去。」低頭自嘲般的笑著，「他沒放我在心上，怎麼會去找我呢！我又說胡話了。」

「他如果敢不回來，我也不會放過他。」上靖羽眸微沉。

素笑著，「不愧是我的朋友。」

院子裏，誰都沒有說話，一個個心裏跟明鏡似的。有些東西沒了，那就是真的沒了，再也回不來。

蕭東離說，素的大限就在這幾日。

所以上靖羽格外的注意，也格外的心疼。

無能為力，蕭東離也儘力了。

就算用自己的，去為素施針，也於事無補。毒骨髓，回天乏。不過上靖羽這幾日給素把脈的時候，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似乎在素的，有一奇怪的力量。

問及素，素自己也不知道，只覺得每次睡覺都很沉。不似從前，會被疼痛驚醒。這幾日睡得格外安穩。

上靖羽眉目微凝，彷彿猜到了什麼，便也不再多問。

「這幾日，我總夢見小時候。」素靠在床柱上，笑得微涼，「我看見父皇母后，看見..母。慈安宮裏的生活，是我這輩子過得最開心的日子。無憂無慮，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可是後來我長大了，我就想出去。」

「阿靖，你知道嗎？宮裏的天都是四四方方的，沒有半點生趣。母后說，有朝一日與父皇都離開了，就讓..母帶我出宮。那時候，我就會在外頭了。」

「我信了。事實上，母后沒騙我。父皇出事後，母后便將龍印鑒給我。..母護著我，逃出了皇宮。除了那些兄弟姐妹，誰都沒見過我，因為但凡見過我的，最後都被蕭盛殺死滅口。」

素笑著去看上靖羽微白的面，「阿靖，笑一笑。」

上靖羽低頭，揚頭時才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我從未聽你說過，你出宮的事。」

「我的..母來自江湖，的武功奇高，長得也好看。母後下江南的時候，救過和兒一命。可惜當時被仇家追殺，兒沒能活下來。後來為了報恩，就跟著母後進宮，把我當兒一樣的守著。」素想著記憶中的臉，「那時候，只要我一句話，..母什麼都能替我辦到。」

「風箏掉屋頂上，很快能幫我拿下來。東西落在湖裏了，飛過去就能給我帶回來。當時我就覺得，輕功是個好東西，求著教我。」

「所以我的輕功，有一半是教的，一半是師父教的。想起第一次飛的覺，我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上靖羽深吸一口氣，「會不會飛著飛著，沒氣力了，就掉下來？」

素噗嗤一笑，「會。我為此還摔了一跤，..母便再也不肯教我了。」

「換做是我，我也不敢教你了。」上靖羽定定的著，「素，遇見你，是我此生的福分。上輩子，我怨恨得太多，也失去得太多。此生，我已無悔。」

「我不知道自己上輩子在做什麼，我只知道，這輩子有你這個朋友，很幸運。雖然我總是給你闖禍，每次都是事不足敗事有餘。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可能是我被人慣著太久，做事從不計後果。」素哽咽著，「所以老天爺罰我，此生無而終。」

上靖羽搖頭，圈紅了眼眶，「胡說什麼呢？朋友之誼，父母之，你都有，怎麼能算無而終呢？」

素笑得聲音沙啞，「還好有你。」

想了想，看了看門口，「阿靖，你去把門關上，我有東西要給你。」

上靖羽蹙眉，「什麼東西？」

「你去把門關上吧！」素推了的手一下。

見狀，上靖羽起去關閉了房門。

回到床前，素才笑道，「阿靖，你別害怕，有些東西註定是給有緣人的。我守了一輩子都沒用上，也許你能有大用。」

「素，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能好好活著，比什麼都強。」上靖羽盯著。

素從懷中取出一個黃布包裹的東西，黃布上綉著雙龍戲珠，拉開活繩，便取出了裏頭的東西——龍印鑒。

「這個是母后當年給我的東西，也是我此生最珍貴之。當年母后給我的時候，我知道是把自己的命都給我，想讓我保住命。」素無力的笑著，「如今我就用我的命，保你的命。」

攤開上靖羽的掌心，將龍印鑒到了上靖羽的手中。

「你別小看這個東西，除了你們聽說的那些，上頭還有三十萬的軍調令。這個除了父皇母后，便只有我知道。蕭盛一直以為，拿著這個就能調三十萬大軍，可是他錯了！」素笑著，帶著一種幾近勝利的笑意。

「父皇早就防著他，所以——」素拔下頭上的兩枚發簪，尖銳的簪口，一左一右用力的著龍雙目。